上阳子金丹大要
目次
明素蟾序 欧阳天璹序
金丹大要序 道德经序 道可道章解
精气神说
金丹妙用章第一 药物妙用章第二 鼎器妙用章第三
采取妙用章第四 真土妙用章第五 火候妙用章第六
还丹妙用章第七 颠倒妙用章第八 神化妙用章第九
运火行符须知章第一 朔望弦晦须知章第二
防危护失须知章第三 卯酉刑德须知章第四
沐浴涤虑须知章第五 生杀爻铢须知章第六
脱胎换鼎须知章第七 须知七事章第八
金丹诗 判惑歌 咏剑诗五首 醒眼诗五十首
道德经转语偈 金丹五事 与定阳子
与至阳子田至斋 与初阳子王水田 与一阳子潘太初 与九宫碧阳子车兰谷
与宗阳子明素蟾 与玄阳子欧阳玉渊 与谷阳子周允中
与复阳子欧阳玉田、全阳子周草牎 与心阳子余观古 与西阳子张性初
与南阳子徐仁寿 与南阳子张彦文 与来阳子李天来 与回阳子张工部
九宫山交泰庵记 与得阳子夏彦文 与扶阳子赵仁卿 与南阳子邓养浩
与至阳子赵伯庸 与义阳子韩国仪 与真阳子 与东阳子
生死事大第一 圣人之德第二 天地之大第三 道本阴阳第四
金液还丹第五 仙佛长生第六 道非言显第七 脱胎去留第八
三教一家第九 世人皆得第十 观水得道第十一 见性成佛第十二
太极图 太极分判图 先天太极图 后天太极图
金丹九还图 金丹七返图 金丹五行之图
太极顺逆之图 元炁体象图 金丹三五一图
清浊动静之图 宝珠之图 金丹四象之图 金丹八卦之图
形物相感之图 明镜之图 紫阳丹房宝鉴之图
悬胎鼎 铁牛图 偃月炉 紫清金丹火候诀
丹法参同十八之诀 林神凤金丹法象投壶图
仙派(全缺) 太极先天老子(缺) 后圣玄元太上老子(缺)
钟吕二仙庆诞仪(缺) 钟离祖师贺表(缺) 仙派源流
与王祥翁 普说
伊川先生云:天下有大难事者三:一曰为国而至于祈天永命,二曰为学而至于圣人,三曰修身而至于神仙。斯确论也。天琮幼始知学,长而从玄,慨然信长生之道可学而致,乃希高志,参玄访微,刮垢磨光,敛华就实,拟向孤峰绝顶,把茅盖头,侣洪崖,友赤松,抱鸡子之中黄,养蟾光之明素,庶几万一,克偿素愿也。岂谓天不爱道,善启其衷!
乙亥夏,五际遇我师紫霄绛宫上阳真人于方壶天中,解襟倾盖,欢如平生,瀹茗焚香,共谈丹道,机缄微露,针芥相投。时以去就匆匆,莫究衷蕴。既而瞻候紫气,追随黄鹤,至交泰别馆,叩首上请,恳款再三,然后歃丹盟天,披青誓地,众真监度,尽授所秘。初则迅雷贯耳,惊骇异常;次则瘴雾中心,昧惑尤甚,乃至竟夕不寐,继日弗宁。既未敢诮其非,亦未肯信其是。反覆紬绎,周悉搜罗,感神明之告人,忽心灵而自悟。于是掀翻迷网,打破疑团;比沉痾之顿苏,犹大梦之惊意,通身是汗,瞽目开明。遂将平生记诵丹经如《参同契》、《悟真篇》等书,参订而印证之,则言言句句,若合符节,千变万化,总归一贯。而今而后,宇宙在乎手,造化备吾身,可以大休歇,可以大自在。睹玄珠之有象,炼金液以成丹。白日登晨,清都进秩,皆分内事也。回视半生学问,犹管窥天,蠡测海,其大小浅深,固已悬绝;亦犹炊沙作饭,揽水为膏,欲求充饥继明,不可得也。
吁!金丹之学,近代自紫清白真人返珮帝乡,世无真师,传多失实。谈性者,非流于狂荡,则滞于空寂;论命者,非执于有作,则失于无为。根器高而利者,不遇师传,惟只求之方册自证,自是自满,自足自谓,一闻百会,眼空四海,已与钟吕并驾,宁肯谦抑而师问哉?根器劣而钝者,求之盲师,一知半见,自喜自幸,自执自宁,自谓休心歇妄,枯坐无为,即道在其中矣。奚暇多事而更叩人哉?是非海阔,人我山高,毒药入心,黥墨透骨。世无拔山竭海之力,又无补黥去毒之方。莫之能救,可胜叹哉!
我师上阳真人,驾拯溺之慈航,仗斩邪之慧剑,绍隆丹阳正传之脉,发泄青城至秘之文,明前代所未明,说古人所未说,推赤心于人腹,垂青眼于学徒,所著《金丹大要》十卷;条理敷畅,斗拱星罗,词意昭明,金声玉振,体堂堂说透骨髓,血滴滴吐出肺肝,恨不与法界众生,尽皆作大罗眷属,其慈仁忠厚盛德之至乃如此!
仆惧学徒不察真师之用心,将圣谛玄章,作泛常看过,非徒无益而生惑;或乃兴谤而自弃,因述己所遇而为之序,贵以拯拔沉迷,剖凿聋瞽,庶几摽指见月,发瓿知天,是亦一助也。
金丹之妙在乎三大要:一曰 鼎器,二曰药物,三曰火候。然鼎器有阴阳,药物有内外,火候有时节。三者实为金丹之枢要。知此则到家有期,可罢问程矣。所冀头头会合,口口参同;慨兴进道之心,高中选仙之举;千年铁柱久缔龙沙之盟,万朵玉莲,嘉庆天元之会。凡我同志,各宜勉旃!门弟子明素蟾天琮序。
《老》、《易》泄天机,古文《龙虎经》、《参同契》而作也。以无为为物祖,以有为为丹母;乾坤炉鼎,坎离升降;辟鸿濛,凿混沌;采药物,明符火;无非法天地阴阳造化生生之功,有顺逆而炼成金丹也。紫阳《悟真篇》继出,发挥玄理,殆无余蕴矣。唯火候之秘,妙存口诀。世之学者,往往趋于旁蹊,出于臆度,未能闻其大要,况通其微妙。紫霄绛宫,上阳先生,继真师之绝响,指后学之迷津。千载一时,百年几见。惟明《老》、《易》深造之道,紬启先圣未发之言。谓夫人为万物之灵,具足此理,知而行之,顿超生死。真心化导,矢口成辞,演为金丹大要十卷。谆喻反复,覼缕再三,诚欲与有志者,原始要终,心灵自悟。一得永得,同跻仙阼。其慈悯之心亦薄矣。若漕溪水田王公吏隐,仙林夙生丹契。知音有遇,深广其传。山中主庴,太初提点道林,隆栋静宇。渊深耽味,重玄唱喝,绣梓当时及门皆凤逸龙蟠。蝉蜕列具序,说想见声光区区寄迹紫朋,金归性初,杳冥有信,依时采取,三姓会融。赤水玄珠,得之罔象,当斯之时,至愿毕矣。夫穷理尽性,以至于命。长生久视,而命在我。大要之作,其老易之津涉乎?噫!将外老易而求之,奚言道?
上阳子曰:金丹之道,黄帝修之而登云天,老君修之是为道祖,窠由高蹈,籛铿长年,尔来迄今,历数何限。求于册者,当以《阴符》、《道德》为祖,《金碧》、《参同》次之。自河上公五传而至伯阳真人;祖天师得伯阳之旨丹成道,备降魔流,教仙翁济幽,旌阳斩蛟,是皆逢时,匡世救劫,斯乃真仙之余事耳。华阳、玄甫、云房、洞宾授受以来,深山妙窟,代不乏人。其间道成而隐,但为身谋,不肯遗名于世间者,岂胜道哉?复有传世存道,序传诗歌,或隐或显,宁具知乎?至于功高德重,尊居帝境,宰制劫运者,又难备知?燕相海蟾,受于纯阳而得紫阳以传;杏林、紫贤、泥丸、海琼接踵者多;我重阳翁受于纯阳而得丹阳,全真教立,长春、长真、长生、玉阳、广宁、清净诸老仙辈,枝分接济,丹经妙诀散满人间。唯紫阳《悟真篇》颇详,又得无名子诸公引而明之。我黄房公得于丹阳,乃授太虚,以传紫琼,我、缘督子得于紫琼。缘都子间气聪明,博物精通,挹尽群书,或注或释,总三教为一家,作《仙佛同源》、《金丹难问》等书,到此而丹经大备其意。悯怜修道之人,率多旁门,以伪乱真,故于卷中指出先天一气独是。谓若水银、朱砂、黑汞、白金、火候、抽添、安炉、立鼎,名之则是,用之则非。
《阴符经》云:天性人也,人心机也。又云: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又云:人知其神而神,不知不神而所以神也。《道德经》云有无妙窍、玄牝神器,至有上善若水,不敢为天下先者,皆至言也。又如列子御风,庄周鹏运,虽皆寓言,却有深意。《金碧经》、《参同契》分明指出,金汞、火候、弦气、爻符,借易为准,其妙在于欲作服食仙,宜以同类者,取象于月,以验采铅,后之所述,无以易此。仙圣用心,普接未来,惟只先天真一之气而已。
致虚夙荷祖宗积善,天地畀矜,游浪人间,年且四十,伏蒙我师授以正道。厥后复以青城老师亲传先天一气、坎月离日金丹之旨,抽添运用火候之秘,悉授无隐。粤从敬受以来,日夕兢惶,恐辜盟誓,且负所望,尽将从前浅闻陋学,烦恼业识,尽皆脱去,长为天地间一个闲人也。而为囊中丹材罔措,两稔于兹,访吕求朋,将集吾事。乃不敢秘,焚香告天,启白圣师、七真、五祖,遂乃引诸列仙丹经,作此《金丹大要》。其中冒禁详述,开显条说,直与后来学仙之士,辟门引路。上士至人,或于此中得而解悟,同步逍遥,即满素志。重惟世有先后,人有贤愚;文愈出而道愈明,世愈降而人愈昧。乃以神仙之说而为渺茫;或谓仙佛天之所生,非人可学。流而至此,复奈之何?老子曰:吾非圣人学而得之。中下之流,口欲修行而不用心于此,究竟甘分轮回,可深惜哉!所幸迩来抱材负器之士,参问寻广,较之古先,比兹稍众,虽无旌阳拔宅之举,安知地仙八百谶数将期,傥有识者应期立志,疾早求师,成道必矣。世有千蹊百径,专则所趋必至,好正则君子喜,务诞则邪怪凭,勤织无寒,力耕常饱,学弓能射,习水能游,坚固修行,必成仙佛。
今夫百工而不求师,艺岂自精?一经而不求师,科岂必中?专心积善而学仙,亦必有真仙至矣。老子曰:谛观此身,从虚无中,因缘运会,和合受生。我师数指,先天一气,自虚无中来。致虚续曰:既自虚无中来,却非天之所降,地之所生,又非我身所有,亦非精,亦非血,非草木,非金石,是皆非也。谁得而知之乎?《易》曰:西南得朋,乃与类行。又云:君子以虚受人。佛谓”西方莲华世界”。马祖云:西江水。《悟真篇》云:药在西南是本乡。又云:蟾光终日照西川。又云:铅遇癸生须急采。又云:取将坎位心中宝,点化离宫腹内阴。太一真人《破迷歌》云:如何却是道,太乙含真气。太一岂非西乎?西南者,金火所在也;坎癸者,水铅所居也;黑铅是先天一炁,而隐于北方水也。然本无方位,故云”自虚无中来”也。《参同契》云:真人潜深渊,浮游守规中。领悟于此,何忧不仙?曰阴阳,曰夫妇,曰男女,曰铅汞,曰龙虎,曰鼎炉,许多名色,无非先天一气,状如细雨密雾,亦如明窗尘,亦如黍米珠。其道易知,其事易成,初无难也。故我师云:形神无为,而精气自然有所为;是犹天地无为,而万物自然化育也。
修道的人,果得真师口诀,则恐光阴迅速,目下收料,汲汲成就我身,又何暇奔功名富贵而共人闲论哉?盖非得真诀者,于丹经内默猜暗想,无一可成,只得旁引曲证,阔论高谈,以度岁月,复何怪焉?且无知者妄造丹书,假借先圣为名,如《葛仙翁保生养命丹诀》、《达摩胎息经论》、《赵州十二时歌》、《庞公河车颂》,以致八段锦、六字气之类,其它文目更多,切不可信,要当以《参同契》、《悟真篇》为主。然未遇圣师面传,那有自悟?黄帝师广成子,老子师商容,孔子师老子,释迦师瞿昙;圣人皆拜真师,后世凡流,却要自悟,何其诳妄?唯有俊流,得师一指,闲处下工,无人知觉,一旦道成,显其神通,以为顿悟,此则有之。
夫金丹之事,其中奥旨,不啻一件,只如药物、鼎器、玄牝、阴阳、太易、子癸、复震、屯蒙、水火、金木、母隐子胎、情性、龙虎、铅汞、主宾、刀圭、媒娉、白黑、雌雄、颠倒、沉浮、攒簇时节、朔望弦气、火候进退、斤两爻符、抽添、沐浴、烹炼、温养、换鼎、脱胎,似此等名,虽圣师叮咛训诲,犹恐乖错,安得凡夫而自会耶?故纯阳祖师云:当时自饮刀圭酒,谁信无中养就儿?辩水源清浊,木金间隔,不因师指,此事难知。紫阳翁云:饶君聪慧过颜闵,不遇真师莫强猜。今留试金石三寸于此,别其真伪。
凡学仙子,先一试之。若得至人传了,首以《参同契》、《龙虎经》、《悟真篇》,此数书内,问无不知;顺了逆明,横串直贯,指南透北,识西就东,只此便是。何以故?盖圣贤之言,亦有顺求,亦有逆取,双关二意。晓了一般,若邪师俗子,妄谈臆会;问他以上数书,则懡[忄*罗]其说;直也不了,横也不知,纵能直知,逆又不了;此处有著落,便试了也,且得人最难。纯阳帝君、海蟾、重阳诸祖,特悯世之闻道者少,虽证帝位,立誓度人,故出没变化,往来尘世,必其可者度之。是此,金丹之道,神仙能授与人,而不能必其成,却能知其必成之人,是以度之。必成之人耳口自别,何哉?大智慧的口求之而心愈低下,耳听之而思所以行。上阳子曰:予昔未闻,拟若得之,要与世人尽谙此道,不相瞒隐。及既得闻,审思密视,果无其人堪传此者。纯阳翁云:茫茫宇宙人无数,几个男儿是丈夫?俗眼看来,丈夫而非男儿乎?蒙师密授,吾乃今而后知真仙圣师意,岂不欲人人领悟,个个圆成?争奈世人不及者众,过者大多百般蔽阻,无由见闻是道也,不及以言传,而非言则何以闻?
谓不可以言传者,缘以时人习卑识陋,不足以语之也;必固语之,彼岂信受而行之哉?是曰不可以言传也。果若非言,云何口授?今人直以无言是道,宁知于中妙语更多,但非六耳所可共听。否则圣人明示直说,何乃从古隐到而今,转不可说?
后之学者慧眼未开,宜先审其忠孝、正直、善恶、贤愚。大道非正人君子、非素所好善者,端不可与,切莫嗜利,妄泄轻传!倘非其人,彼此受谴,况欲其敬师成道乎?《黄庭经》曰:授者曰师受者盟,以代割发肌肤全。携手登山歃液丹,金书玉景乃可宣。太上微言致神仙,不死之道此其文。天地之间,此事最大,非重盟誓,孰敢泄机?比授非人,已彰明谴。紫阳三传非人,三遭其难,仙经具载,可不戒之?顾惟禁秘不传,则是拒抑;仙子不能接引方来,拒秘非宜,但当审择。仆之念此熟矣,遂作《金丹大要》,直述无文,便于观览。
所谓要者,在于庚方月现,子时癸生,取先天地真一之气。是气即黑铅也。当此之时,药物真正,水源至清。然月之现,存乎口诀;时之子也,亦要心传。广成子谓黄帝曰:”慎汝内,闭汝外,多知为败。我为汝遂于大明之上矣,至彼至阳之原也;为汝入于杳冥之门矣,至彼至阴之原也。”老子曰:”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孔子翼《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偏阴偏阳之谓疾。”魏伯阳曰:”类同者相从,事乖不成宝。”崔公《入药镜》云:”是性命,非神气,水乡铅,只一味”是也。天性之道,或有自悟;天命之妙,必待师传。无名子云:”偃月炉,阴炉也。中有玉蕊之阳气,即虎之弦气也。朱砂鼎,阳鼎也。中有水银之阴气,即龙之弦气也。金丹,即此二火之气,调停和合以成。”
然吾所谓,神与气、精,迎、送、动、止,凡百作为,皆主于意;色、声、香、味、触,皆关于意;意为即为,意止即止。故求丹取铅,以意迎之;收火入鼎,以意送之;烹炼沐浴,以意守之;温养脱化,以意成之。故崔公云:”一日内,十二时,意所到,皆可为。”此之谓大要也。有能猛省如前试金石,则得金丹大要之要也。
既得其要,不妨求侣问财,以成真人。噫!世有以万金而买功名者,其身安能久乎?世有以万金而济死者,其尸能载生乎?运有否终,唯道长久!亦有闻道之士,不肯直下承当,勇锐向前,疾早便做,乃欲待其功名志满,诸事已了,方成此道,又惑之甚!忽忽天不与年,身捐于世,悔能何及?佛果云:”只今休去便休去,若觅了时无了时。”祖师云:”试问堆金等山岳,无常买得不来无?”弃万户侯而为身者,张子房焉;弃万金赀而求道者,马宜甫焉。今之视昔,谁能及之?后之视今,早宜参悟。
上阳子曰:”大修行人,已得师传,先结丹友。”薛真人云:”我今收得长生诀,年年海上觅知音。”又云:”几年湖海觅仙俦,不做神仙不肯休。”泥丸翁云:”若无同志相规觉,时恐炉中火候非。”陈虎丘云:”朝朝惟切寻同志,走遍东吴不见人。”盖得知音道侣,乃相规检,匡其不逮,以共成道。亦有善侣而未闻道,财则有余,是宜贸易两相成事。故庞蕴溺财求药,傅大士唱买妻子,皆同此道也。
是以释氏修定坐禅,以土制铅,以铅制汞,铅汞归鼎,身心不动。是云”修禅入定”。今之所谓禅者,皆琉璃瓶子禅,行也打碎,坐也跌碎。世惟皮可漏子禅,扯亦不断,咬亦不破;若人参得皮可漏子禅,则铅与汞自相投矣。三教一家,实无二道。其分彼我者,乃是一个盲人鞭骑瞎马而与人较胜负,岂不为明眼底所笑!圆悟云:禅非意想,以意想参禅,则乖道,绝功勋。以功勋学道则失,直须绝却意想。唤什么”作禅脚,跟下廓”尔,无禅之禅谓之真禅,如兔子怀胎;绝却功勋,唤什么”作道,顶门上照耀”,无道之道谓之真道,似蚌含明月。佛祖留下数百公案,见性为先。是此,金丹大要,禅道俱明,仙佛同证,性命二者,皆要了知。既得了知,宜加精进。上阳子曰:是此,金丹大要,访诸仙圣之书,发明先天一气之妙,开引后来之人,于中显露泄漏尤多。夫此何故?是予早年素有此志,未遇真师,不明其要,阅诸丹经,杳难捉摸,思考不及,研穷无方,废寝忘餐,每留此憾。
神仙之道,因执为无,非遇圣师分明指示,则与凡流同归腐朽。是因师指,尽以其间难形言者,悉皆详述,作为此书名曰《金丹大要》,以续往憾,与后来人出只慧眼。不可施于笔者笔之,不可发于语者发之。后道之士,因缘获睹。是此,《金丹大要》如对圣师亲相授付,当知火药悉具,运用皆全。上阳子曰:是此,《金丹大要》十卷,首卷虚无三章以象三才,二卷上药一章以体法身,三卷妙用九章以证九还,四卷须知七章以验七返,五卷积功诗歌以分邪正,六卷累行序说使无著象,七卷发真问答,接引群生,八卷修真图象,示可印证,九卷越格拟古,最上一层,十卷超宗酌古,见性成佛。卷卷皆备铅汞火候。学道之士,首卷不悟须寻二卷,三卷不达四卷须知,次第熟览,无一不备。
吾之成此《金丹大要》多重言者,切之故也;多俗语者,显之故也。宁免泄露,冒渎真诠,然恐方来无直悟底。自非宿有仙骨者,不能闻是《金丹大要》之名,况云欲得而诵之乎?非有大因缘者,不能存是《金丹大要》之旨,况云欲得而了之乎?非有大智慧者,不能入是《金丹大要》之路,况云欲得而行之乎?非有大功德者,不能亲是《金丹大要》之道,况云欲得而修之乎?上阳子曰:大修行人,已证脱胎神化,若复得此《金丹大要》,可以再进向上功夫;其有十月圣胎已完,若复得此《金丹大要》,可以参证出入去来;若初下手得药入室,是此《金丹大要》,可以保养全功;亦有闻道蒙惑怀疑所未决者,是此《金丹大要》中,有试金之石,即可辨验过得实,疾早下工,更莫迟疑。
《入道诗》云:”人身难得今已得,正道难明今已明。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上阳子曰:”复有得此《金丹大要》,不能明了于中奥旨,便可像绘祖师纯阳、重阳、丹阳三仙真形,晨夕香花,一心对像诵念是此《金丹大要》一遍,乃至十遍、百遍、千遍,日积月深,初心不退,愈加精勤,自感真仙亲临付授,是学仙子顿尔开悟,理路透彻,心地虚灵,即时脚跟踏得实际。
夫何以故?玉命见授丹阳真君,掌领仙籍,巡行天下,察人功勤,注上丹台分遣,已成真人、仙子,下为人师,移文录司主,借财宝成就学仙之士无上妙道,以成真人。
是学仙子,精专注想,因缘遭逢;是学仙子,不惮苦辛,恳求至道;是学仙子,勿以天高地厚,难以感通;是学仙子,勿以大道窈冥,非凡可学;是学仙子,勿以阴阳分位,非人能成;是学仙子,勿以性命由天,非我所有;是学仙子,不作是见,不作是闻,勇猛智慧,即得性海汪洋,命源流润;是学仙子,列名书丹,冥心究竟。是此,《金丹大要》或触事物,或过经筵,或在舟船,或行道路,或对镜容,或照水影,或观淫房,或睹屠杀,或因童戏,或见僧坐,筑着,磕着,偶一觉悟,从之而入,倮倮洒洒,圆圆陀陀,得大自在;恰如贫人于房舍中掘得祖父一窖金宝相似,方知此是自家之物,多年弃藏,一旦得之,受用不尽。上士至人,昔蕴大乘根器,又复得此《金丹大要》一诵,再忆豁然见性,即佛即仙,如嗜宝人道旁拾得无价明珠,喜庆无量。学仙之士愿以生死为一大件,早收药物,成事丹炉,白日腾身,高奔帝境,实我志也。
上阳子曰:”道始无名,德亦非称。自伏羲画卦,苍颉创爻,玄龟龙马,《河图》《洛书》,文王重《易》,箕子洪范,皆存而不名。老子垂世,始强名之曰”道”。
夫道之为说,先天地而位。天地,始万物而育万物。草木根实,非道不生;胎卵湿化,非道不产。道,果何物也?其可见乎?而功用若是;其可摸捉乎?而造化若是;其可思议乎?而变通若是。自老子一指出、一强名之后,千古之上,此道得老子以明;万世之下,此道以老子为法。天以清,地以宁,三光以明,万物以荣,圣人仙佛以修以成。
噫!道果何物,而若是其大也?孔子而佛,皆明此道,非别有一道也。后来乃分三教。儒者不明曾子、子思之相授何事,却猜之为日用常行;释者不能明心见性,只得念诵顽坐;道则不究金丹窍妙,以为焚修法术。皆非道也。盖未有所授受耳。
道之为物,通气而生气,复资气而育天地万物。未有非气而自生育者。
然吾所谓气却非天地呼吸口鼻往来。要知是气之名,须究外内之道。气之在外者曰黑铅,即金丹之道也。释云佛法,儒谓仁义,道曰金丹。三教大圣,必用是气而后方能成佛作仙。即此是道非别有一路耶。气之在内者,曰黑汞,即修定之道也。道名踵音,儒谓中和,释云世音,即自然之道。三教大圣必用此道,故名虽殊,而道则同也。是以天下无二道,圣人无两心。
昔者老子西游,关令尹喜知为圣人,迎之曰:子将隐矣?强为我著书。老子乃著五千余言而去。其著书处,今京兆周厔县终南山宗圣宫是也。此书留世,始以《老子》名,分上下二篇。真人郑思远标注八十一章之目,唐赐号曰《道德经》,古今解注何啻数百人?唯河上公所释以授汉文帝者,语淡义深,今难得其真本。经中大意,第一章显而出之。了具眼者,于此早分利钝。
夫道也者,本无名无为。且名亦即有,复不可常名,则无为而无不为矣。故三十八章曰:”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为之而有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熟于道德者,体无为而无不为也。无为者,无以为也;无不为者,有以为也。为是道者,慧饶颜闵,必待师传。建言有之,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
上阳子曰:岂古然哉?于今为然,盖不可识,则不可见。不可见则不可思议摸捉。我师缘督真人,受钟、吕、王、马之的旨,南岳一面,悉拜其授。致虚年甫四十,虽居林下,癖嗜诗书,尝谓寂灭虚无,其说杳冥奔恍,蒙师一指,芒刺脱然,眼下便见,方知脚跟元踏实地。犹如空中浮云忽散,宝月圆明。并得所解《道德经》,焚香启视,至此两者同出而异名。早是性命双题,愈觉浑身是汗。坐对老子坐,行共老子行。佛祖在脚跟底立,似三界中我的最尊。超然有何生死,则三清剑,五岳冠,有与无,物与窍,朱里汞,水中银,日兔月乌,雌雄黑白,以至金刚浮幢,灯笼佛殿,正法眼藏,涅槃妙心,百尺竿,西江水,竹麻萑苇,棒喝照用,恒河沙量佛法,莫不皆是见了,悟了。日夕照觑,大机大用。有时得到休歇之处,尤为快活。何以故?只为此者双关二氧化碳意,直要世人明了为期。
且道同出却不同入,同出又不同没,只一己是强名,况复云此两者,于下重云众妙之门。圣人无空言,一字是一个铁汉,点检将来却似大路旁草里有两颗骊珠,寻常人都蓦直过了,明眼人一见圆陀陀,光烁烁,收拾随身去,岂不欣然。何哉?盖今世人只是看经,却不观经。圣贤仙佛留下经书,要引世人皆为圣贤仙佛。一切常人不明其意,朝念暮诵,以为祷祈,更不于中究竟生死一件实事,抑何愚哉?犹诲人医指以诀云“左心、小肠、肝、胆、肾”。明了的便以此而脉人之脉,不必劳诵千遍万遍;若病而不诊,只诵此语,虽感得叔和立现,复奈之何?经书亦然。若看而不观,亦犹病之诵而不诊者,但了其字。观者要了其义。了字则讹了舌头,了义则坐断舌头。讹了非了,坐断是了。不了的是人,了底是圣贤仙佛。喻如《金刚经》云:“佛说非身,是名大身”。六祖释云:“色身虽大,内心量小,不名大身;法身虽小,内心量大,等虚空界,方名大身。色身虽如须弥,终不为大。”此欲世人早明色身、法身二事,若只口诵,不观其义,轮回生死何有了期?三教圣师立言垂训,皆欲接引方来,非各门异户以相冰炭者。
师授是经,俾之续其言外意。上阳子曰:大哉!五千余言。多以天下国家用兵治民之说,以翼其道。然以之平天下,治国家,用兵使民,无施不可。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故莹蟾子有治道、丹道,兵机、禅机之说也。将以无为之道奏之于吾皇,以做陶唐无为之治也。其将以有为之道,告之于宰辅,行治平日新之德也。其将以无不为、有以为之道,训诸学道之士,以修金丹也。得此道以无为而治天下者,汉文帝之谓矣;得此道以佐汉而定天下者,张子房之谓矣;得此道而其鬼不神者,张辅汉之谓矣;得此道而善摄生者,许旌阳之谓矣。妙哉!
是经言父则云教父,母则云物母,此其为《道德经》也。其旨意先有为而后无为,非蠢然无为也。本道德而后仁义,非毁于仁义也;先仁义而后礼,非弃于礼者也。如恍惚中有象有物,杳冥中有精有信,不贵难得之货,此皆直指大道,显露玄机者也。经内隐八十余异名,如众甫、神器、玄牝、橐籥之类,盖深注意于道;使后之人从是而悟,因悟而入,因入而有焉。即有为者,金丹也。
噫!后之人峨其冠者,不明玄牝窍妙之门;曳其裾者,不修无为有为之道;使彼之有目者,视之为异端之教;彼之有口者,呼之为异端之徒;而世之明敏器识之士,甘与彼之下愚或侪或躐,奔竞是非,至于老死而不知有神仙之道。惜哉!且三教圣贤之所建立者,始焉莫不各有其道;而继之者特未善也。老子者,圣人也,太上也。巍巍尊居三清之境,以生育天地,运行日月,宰制劫运,终始万物为心,其视天下民物一不安者若己。
有之中下之人,恣其狂愚,不知源流,妄诞诋排,谓彼之非圣人者,罔谴益彰,惑之甚也。谓此之归太上者罔福,是未得其道也。原其著此书者,甚欲引道修行之士,以成真人;使天下有以匡世救劫者也,如降魔斩蛟、平潮弭灾之事焉。然悟者自悟也,迷者自迷也。悟也者,因缘时节之来也;迷也者,宿昔所未种也。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兄弟也,朋友也,此大道之纲常也,万世之不可易也。降魔也,斩蛟也,此道成之事也,适时而就其功也。
老子之道,即金丹之大道也。夫金丹之道,先明三纲五常,次则因定生慧。纲常既明,则道自纲常而出。非出纲常之外而别求道也,是谓有为;故云和其光,同其尘也。乃至定慧圆明,是谓无为;故云知其雄,守其雌也。道至无为,则神仙之事备矣。知此经者则明其道,故曰太上。下知有之不知者,则辨其语;故曰夫唯无知,是以不我知。今遵师训因并释之,每章就下转语。夫如此者,特为此老垂一只方便手,为天下人具一只智慧眼;垂手者接济迷途,具眼者早自明了。使人人回首,物物知归,长生升仙,必有真实根器的。至顺辛未中秋后三日。紫霄上阳子观吾陈致虚谨序。
“道可道,非常道”。上阳子曰:夫道也者,位天地育万物,曰道。揭日月,生五行,曰道。多于恒河沙数,曰道。恒河者,西之界。此河四十里,沙细如面,比数之多者也。孤则独无一侣,曰道。直入鸿濛而还归溟涬,曰道。善夺造化而顿正超圣凡,曰道。目下机境未兆而突而灵通,曰道。眼下生杀分明而无能逃避,曰道。处卑污而大尊贵,曰道。居幽暗而极高明,曰道。是道也,有大识见之眼,而无睛;有大智慧之耳,而无闻;有吸西江之口,而无齿;有诸妙香之鼻,而不臭;有杀活舌头而味不味;有金刚法身而在自在;有生死剑而武士不敢施用;有一字义而文人不能形容;虽黑漫漫不许一眨,暗而日彰,任峭巍巍,辟立万仞,放身无怖,细入刹尘,曰道。大包天地曰道,将无入有是道,作佛成仙是道。佛经五千四十八卷也,说不到了处;《中庸》三十三章也,说不到穷处;《道德》五千余言也,说不到极处。
道也,果何谓也?一言以定之曰:气也。故郑真人曰:道,乃气之用。当知体其道者,是气也。可道者,道有号,道有名,道有讳,比如道之号曰,万物宗是道号也,名曰:“涅槃妙心”。是表德也。道之号与表皆可呼可言,故曰可道。至如道之讳,却是生万物之道。虽有其名而不可以常道,故曰非常道。何谓非常道?盖可自见而不可以人见、众生见。可自道,而不可以人道、众生道。是云:可道,非常道也。
何谓非常道?以其致广大而尽精微,故不可以常道也;以其净倮倮、赤洒洒、巍巍尊高,故不可以常道也;以其杳冥恍惚、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故不可常道也;是谓非常道者也。
“名可名,非常名”。上阳子曰:夫名也者,事物用以称题曰名,人神借以呼唤曰名。可名,非常名者,喻如乾,阳物也,曰乾则可,曰阳物则不可;又如坤,阴物也,曰坤则可,曰阴物,则不可;故曰可名,非常名也。又如今有人名曰谷神,小名曰刍狗,而字曰众甫。讳与小名上之呼下可也,故曰可名;众人之不可呼。若众人呼人之小名,则其人勃然而怒矣。何以故?众人不可呼人之小名。若于僻陋之所,人不闻见之地,而言之则可;若于稠人中呼之,则必自取辱焉。故曰非常名也。何谓非常名?盖人人有一个讳名或可以自题,而不可托人言,是云非常名。
我师曰:道以用言,在人未尝不可行,但非泛常规所行之道。名以体言,在人未尝不可称,但非泛常称之名耳。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无者待之而后动也,有者已动而将形也。天地始者,雌雄蟠纠而物所自晖;万物母者,阴阳感兆而气所自育。以无而偶有者,犹以天而配地;以母而匹始者,犹以气而合神。是知,有与无,二者峙而天地位焉;始与母,二者出而万物育焉。
我师云:人之灵明知觉者,即无也,神也;氤氲活动者,即有也,气也。此论玄远,安其大方眼,然后可以见不见之处,照不照之所也。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窍。一定之中而求变化,曰常;未见之前而将兴发,曰欲;冲虚至圣曰妙;包元含灵曰窍。常无欲以观其妙者,于一定之中而求变化,待之而后动;而于未见之前而将兴发,此即观其冲虚至圣之妙也。常有欲以观其窍者,于一定之中而求变化,已动而将形,形于未见之前而将兴发,此即观其包元含灵之窍也。
我师曰:观其妙者,见其智慧之精微;观其窍者,见其功用之远大也。此两者相出而异名,同谓之玄。两者道与名也,无与有也,始与母也,妙与窍也。皆云两者,而当与无与有为先。同出而异名者,有无同出于一,而名乃分矣。玄者不可见,不可闻,不可说;同谓之玄者,无与有;两者皆不可得而见闻名说也。玄之又玄者,以其无与有,两者愈不可见,愈不可闻,愈不可名谓。即佛云:不可说。不可说转不可说者,即此道也。众妙之门者,言其玄乃万物冲虚至圣出入之所也。而我师谓有言外意。
上阳子曰:有物先天地,眼下甚分明。道之体者,自然也;道之用者,虚无也;虚无者,先天地也。《契》曰:“委志归虚无。”《悟真篇》曰:“道自虚无生一气。”我师云:“先天一气,自虚无中来。”此乃为之而有以为也。自然者,复天地也。人禀父母阴阳二气而生而长,混沌未判,抱一无离,此乃无为而无以为也。道本无名,强名之曰道,是有名矣。既有名矣,又不可常名;既不可常名,则不可得而闻见也。是道也,是物耶?是有形也,是无形耶?乃不可常道常名,而不可闻见者也。是以从古圣人以至于今,成仙作佛者何限?虽遗千经万论于世,而终不显题者,唯是道之尊、德之贵也。
夫人本来清静,若脚跟下见得明了,无他障碍,何必更向经句上寻觅?盖为世人翻著见解,讷处不能讷,知处不能知,是故圣人慈悲方便,假名托字,百般迁就而为之讳,亦只先天地一物耳。三教大圣,殊途同归,初无差别,如孟子集义所生之道,即孔子一贯之道也;释迦拈花以传涅槃妙心之旨,即达摩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也;老子有无、玄牝、物母之道,即玄关一窍大道金丹也。深山妙窟里代不乏人,所谓透到是处,一明一切明,一了一切了。利根上士获睹此经,书上求义,义里通禅,句中得意,意外悟道,忽若智慧眼开,感得天人相与,宁不庆快!
黄帝曰:“知之修炼,谓之圣人”。无上元君谓老子曰:“长生之功,由于丹;丹之成,由于神;故将合丹,必正身心。”《黄庭外景经》曰:“玉池清水灌灵根,审能修之可长存。”《心印经》曰:“上药三品,神与气精。”圣人言修炼合丹者,炼精气神而已。唯此三者,千古之上,万世之下,无以易之。而精气神有后天地,有先天地。今将此二说,别而晓之。
夫精者,极好之称。美者言精,恶者言粗。夫物皆然。凡人唯精最贵,而甚少。在身中通有一升六合,此男子二八已满,未泄之成数,称得一斤。积而满者至三升,损而丧之者不及一升。精与气相养,气聚则精盈,精盈则气盛。日啖饮食之华美者为精,故从米、从青。人年十六则精泄。凡交一次则丧半合。所丧者少,即随日生而补之。所补者阴精而已。唯元精一泄,非先天者,则不能补,若有丧而无益。则精竭而身惫也。故欲不节则精耗,精耗则气衰,气衰则病至,病至则身危。噫!精之为物,其真宝乎?又奚可纵欲而丧躯乎?丹阳祖师曰:“色者甚于虎狼,败人美行,损人善事。亡精灭神,至于殒躯。为道之大孽也。下愚之人,谓其寿命数定,恣欲为快其意。古之戒曰,‘油枯灯尽,髓竭人亡’。是知精实一身之根本,未有木无根而能久乎。”象川翁曰:精为生气,气能生神。荣卫一身,莫大于此。
养生之士,先宝其精,精满则气壮,气壮则神旺,神旺则身健而少病。内则五脏敷华,外则皮肤润泽,颜容光彩,耳目聪明,老当益壮,神气坚强。尝见高年,欲情未衰,此其早年泄迟之验。至此又能绝欲,则寿更多。精之全者无如赤子。赤子受父母阴阳二气而生,日以增长。老子曰:“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朘作,精之至也。”使赤子如有知保固其浑然之精,而无亏泄,待其年壮明敏,乃遇至人,授以燮调之道,必作无为之真仙矣。
兹事固少。此以人身中之精而言,乃后天地之精。若论还丹,却非此精。夫金液还丹之精,姓金,唤九三郎,讳元晶,号金华。商夫君居玉池之西,出入跨虎,乳名婴儿,晚则呼为金公。凡到邻家便称主人。其情嗜交梨。此乃先天地之精,却为人之至宝。老子曰:“窍窍冥冥,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者此也。修炼之士先明此精,既若明了,即可仙矣。是号为金液还丹。佛号丈六金身者,积精至十六两也。纯阳翁云:“吞精食气先从有,悟理归真便入无。”海蟾《金丹歌》曰:“为甚神仙却爱身?也须借壳养精神。”陈泥丸云:“大药须凭精气神,采来一处结交成。”大药者,即金液还丹也。昔得尧得之于务成子,亟欲修炼,缘总万机,虑不得就,乃捐天下而授舜曰:“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舜以授禹而增之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后来龙互禅师乃云:“人情浓厚道情微,道用人情世岂知。空有人情无道用,人情能得几多时。”
从古到今修仙作佛者,未有舍此精而别有路耶?其后天地之精属阴,人若宝之唯能健其身,益其寿而已。学猥之徒,欲吞此精之秽,或采闺丹而咽,或运己精补脑,以是为道,不亦愚乎?
独先天地之精属阳,圣人修炼以为丹者此也。云房老仙曰:“涕唾精津气血液,七般物事尽为阴。”又云:“四大一身皆属阴,不知何物是阳精。”赵中一云:“一身内外总皆阴,莫把阳精里面寻。”白紫清云:“其精不是交感精,乃是玉皇口中涎。”云门和尚云:“乾坤之内,宇宙之间,中有一宝,秘在形山。”孔子翼《易》曰:“男女媾精,万物化生。”若其上士言下须有指归。何以故?曰“男女媾精,万物化生”,此为奇特。若当时孔子以世俗生养之说为言,则必云“男女媾精,人乃化生”。却乃普云“万物化生”。于此切莫浅易看过了。上士至人,一闻便了。中下之士,非遇真师,直指密训,奚可暗猜?我师缘督子曰:“何者为性命?人之一身至精至粹,至尊至贵,莫越精气神三者。举世罕能达此。”《黄庭经》云:“急守精室勿妄泄,闭而宝之可长活。”广成子授黄帝曰:“毋劳汝形,毋摇汝精。”黄帝以之而修炼,后于鼎湖上升。自后言修炼之道,为黄老术抑愚矣!此乃金丹之大道也,不可谓术。世唯此事最大,人人可以修炼而成仙作佛也。
夫气者,天地万物,莫不由之。在天地之外,包覆天地;在天地之内,运行天地。日月星辰得以明,风云雷雨得以动,四时品物得以生长收藏。此唯天地间阴阳造化之气尔。独人身之中,全其天地阴阳造化之气,得勤而用之,又有二焉。二者何也?有先天地之气,有后天地之气。
今以后天地之气为言。此气生于谷,故从气从米,而蓄于胃,胃得谷而生气。黄帝曰:“五脏之气会于胃,而气所由生也。”叶文叔曰:“人受生之初,在胞胎之内,随母呼吸,受气而成。及乎生下,剪去脐带,一点元灵之气,聚于脐下。”凡人唯气最先,莫先于呼吸。眼耳鼻舌身意,皆由是气。非是气则色声香味触法,都不知觉。
气之呼接于天根,吸接地根。气之在人身有八百一十丈,与脉偕行,衰旺相关。积而壮者倍之;因劳欲而丧者,无一半而已。人唯宝精则气自裕,气裕则精盈。日啖饮食之精,热者益气。人年二十而气旺。节欲少劳者,则气长而缓;多欲而劳倦者,则气少而短。气少则身弱,身弱则病生,病生则命危。试以日用常行见之。凡交感之后气即促急。叶文叔云:“众生迷蒙,醉于情爱。日夜漏泄,不知其几何也。本去根枯,之死必矣。”
世人但知养生止于禁欲,殊不知一念若动,气随心散,精逐气忘。为此,道者当心体太虚,内外如一。噫!气之为物,奚可不爱之乎?下愚之人,日则逞力多劳,夜则恣欲丧精,气因以乏。不知气乃命之蒂,未有花无蒂而不凋乎!
养生之士先资其气。资气在于寡欲,欲情不动则精气自相生矣。气之盛者少病,内则志坚骨强,外则筋力勇锐,身体秀实,齿白唇红,老而不衰,步履轻快。且气之全者,无如赤子。赤子禀父母阴阳之气,日渐长而无亏,加以乳哺饮食,日以增羡。老子曰:“终日号而嗌不嗄,和之至也。”碧虚子陈景元注曰:“天和之气至全也。故真人之息以踵,其嗌不哇。使赤子如有知守其浑然之气,与精同保而不亏泄,年壮又遇至人,晓以永世之道,亦可作无为之真仙矣。兹事又少。”丹阳祖师曰:“薄滋味所以养气,去嗔恚所以养性。”又曰:“守气之妙在乎全精,尤当防其睡眠。”《黄庭经》云:“元气所合列宿分,紫烟上下三素云,灌溉五华植灵根。”孔子曰:“血气方刚,戒之在斗。”
夫人遇行走则气急而嗄甚,睡则气粗而劓,唯坐静则气平而缓。又气属火,而脾因气以运。盖人睡则脾损而色黄,冷食亦然。多吃冷饭之后而又行房,则能使人心狡而色黄。何以故?饭室于气,而意多婪,复嗜睡而损脾也。此以人身中之气而言,乃后天地之气。旁门迷人,欲咽其津而纳此气,以为是道。犹炊砂而得饭,不亦惑乎?紫阳翁云:“咽津纳气是人行,有药方能造化生。鼎内若无真种子,犹将水火煮空铛。”唯先天真一之气可炼还丹,乃自虚无中来。此气姓白,唤太一郎,名元炁,号白,宇宙主宰,素练郎君,寄居西川,出入乘白马,乳名真种子,晚则呼白头老子;到邻家便称父母,好食乌龟而多情。此为先天地之真气,却是人之至宝。《阴符经》曰:“天之至秘,用之至公。禽之制在气。”老子曰:“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又云:“或嘘或吹,或强或羸”。大修行人先须洞明此之一气。若得之,号曰紫金花,又曰摩尼珠。茅真君《靖中吟》:“气是添年药,心为使气神。若知行气主,便是得仙人。”
海蟾翁《金丹歌》:“炼形成气归真一,炼气成形谒紫宸。”《丹髓歌》云:“昔日遇师真口诀,只要凝神入气穴。”《悟真篇》云:“道自虚无生一气,便从一气产阴阳。”石真人《还源篇》云:“气是形中命”。无名子云:“真一之气生于天地之先,得于虚无之中,恍惚窈冥,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抟之不得,如之何凝结而成黍珠者哉?盖圣人以实而形虚,以有而形无。实而有者真阴真阳也,同类有情之物也。虚而无者二八初弦之气也,有气而无质者也。两者相形,一物生焉。所谓一者,即先天地真一之气,凝而为一黍之珠也。”
原其天地之内已有形质者,皆后天地之气,属阴。独先天地之气属阳。崔公《入药镜》云:“先天气,后天气,得之者,常似醉。”形如明窗尘,一似细雾烟。何谓先天气?重阳翁云:“五行不到处,父母未生前。”丹阳翁曰:“喘息莫教粗,上下宽舒。”《参同契》曰:“枝茎花叶,果实垂布,正其根株,不失其素。”《悟真篇》云:“万般非类徒劳力,争似真铅合圣机。”盖世间从石而出者,凡铅也;从造化窟中出者,真铅也。何谓真铅?即先天地真一之气。《契秘图》曰:“离纳己为日、为火、为心、为丹砂、为龙、为汞,坎纳戊为月、为水、为肾、为铅、为虎、为气”。在《易》之初爻曰:“潜龙勿用”。夫子翼之曰:“潜龙勿用,阳气潜藏。”三教中人观书,莫蓦直读过了,内有做官作佛修仙的道理在,须下了些工夫,始得。
上阳子曰:若阳气潜藏,必难求之也。直要有力者,然后能求之。达摩初来曰:“见此赤县神州,有大乘气象,成道必矣。”此达摩之来,欲仗有力者,为求是气,以成其道。岂料谒梁未谐,至魏方得成佛。因知是气无其力者,必不得之。紫阳真人乃依马处厚之力,王冲照乃得韩富公之力。石杏林授薛紫贤云:“可往通邑大都,依有力者为之。”是知此气每好潜藏,无力者安能得之。太一真人《破迷歌》曰:“如何却是道,太乙含真气。”白真人云:“此气即非呼吸气,乃知却是太素烟。”我师曰:“先天一气,自虚无中来”。上阳子曰:谁能承当得此一句,便是活仙了也。盖虚无中来,却不是从天上落底。既不从天上落,又非自己所有。
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又曰:“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又曰:“持其志,无暴其气”。又曰:“志至焉,气次焉”,次者随而至也。又曰:“志者气之帅”。既为气之帅,必为气主。为之主者,使之来即来,使之住即住。又曰:“配义与道”。若大智慧底,于此便分清浊。何以故?曰:吾善养。既而曰:以直养。此乃发明《易》中之直曰:“夫乾其静也专,其动也直。是以大生焉。”故周子爱莲说:“中通外直”,亦是意也。又曰是集义所生,非义袭而取。后云:配义与道。以是而知孟子以仁义言之。又曰:持其志,无暴其气,志至焉,气次焉。则知孟子非特善养,而亦善取。曰:云何取?曰:以直取。曰:云何来?曰:义所生。曰:云何见?曰:以志为帅。以是知、以是见孰皆出头顶著,则他也有是知,是见了。《参同契》曰:“此两孔穴法,金气亦相胥。”《金碧经》曰:“造化泉窟,阳气发坤,日晷南至,五星联珠,日月合壁。”
葛仙翁《流珠歌》曰:“流珠,流珠,役我区区,云游四海,历涉万书。忙忙汲汲,忘寝失哺,参遍知友,烧竭汞朱。三十年内,日月长吁,吾今六十,忧赴三涂。赖师传授,元气虚无。真阴真阳,一吸一呼,五液灌溉,洞房流酥,真人度我,要大丈夫。”仙翁得此先天真一之气,依法修炼,白日紫云,腾空升举,天下后世,受其赐也。天神者,妙万物而言,依形而生。
《黄庭经》云:“至道不烦诀存真,泥丸百节皆有神。”神名最多,莫能枚举。身中三部,上部八景:发神、脑神、眼神、鼻神、耳神、口神、舌神、齿神;中部八景:肺神、心神、肝神、脾神、左肾神、右肾神、胆神、喉神;下部八景:肾神、大小肠神、胴神、胸神、膈神、两胁神、左阴左阳神、右阴右阳神。身中九宫:真人心为绛霄宫,真人肾为丹元宫,真人肝为兰台宫,真人肺为尚书宫,真人脾为黄庭宫,真人胆为天霐宫,真人小肠为玄灵宫,真人大肠为木灵宫,真人膀胱为玉房宫;真人又有元首九宫:真人双丹宫、明堂宫、丹田宫、泥丸宫、流珠宫、大帝宫、天庭宫、极真宫、玄丹宫、太皇宫。又金楼重门十二亭长。身外有一万八千阳神,身内有一万八千阴神,共三万六千神。
所主者唯绛霄宫。真人亦名肉团神,即心王也。又有三身神、四智神、三魂神、七魄神、七元八识神,假名异字难可悉数。心王乃一身之君,万神为之听命焉。故能虚灵知觉,作止任灭,随机应境,千变万化,瞬息千里,梦寐百般;又能逆料未来,推测祸福;大而天下国家,小而僻陋罅隙,无所不至。善藏喜怒哀乐,慈爱恶欲,又能随人。其人表正,其神亦正;其人谄曲,神亦邪佞。人若绝欲忘情,精气壮盛,神亦发旺明丽,形容美好;若人多欲劳损,神将衰而不守。其人恃酒疯颠,污名短行,神亦随顺反益助也。《悟真篇》云:“奈何精神属阴,宅舍难固。”又云:“修真之士,若执己而修之,无过炼精气神三物而已。奈何三物一致,俱是后天地生。纯阴而无阳,安能化形于纯阳,而出乎天地之外耶?”此言一身之精气神也。
紫阳盖欲题省世人,未得先天地之阳神与身中精气神相配,终不仙也。犹传大士《金刚经》偈云:“饶经八万劫,终是落空亡。”今以先天地之神而言其神,号无位真人。佛云:纥利陀耶佛,若识认得此神,却有妙用。此神专主杀人,专主生人,修仙求佛者,必要此神主之方得。此神元来无头、无尾、无背、无面、无名、无字,乃能与佛同名同号,能顺于人。姓张三,其神亦云张三。其人名金刚,其神亦云金刚。其人讳法眼,其神亦云法眼。人好食火枣,神亦好食火枣。盖其性善随人之所好,此乃先天地之神。《阴符经》曰:“人知其神而神,不知不神而所以神也。”
大修行人,先明此神,而敬惮之。若能明了,即神仙矣。此神之功,能驱用四心神、四智神、八识神;非特能用,能使之变化。八识变为八金刚,四智化为四菩萨,四心化为四佛:一名纥利陀耶佛,二名阿赖陀耶佛,三名质多耶佛,四名乾栗陀耶佛;四智菩萨:一名大成就菩萨,二名妙观察智菩萨,三名平等性智菩萨,四名大圆镜智菩萨;八识金刚:色识金刚,声香味触法识金刚,传送识金刚,含藏识金刚。道呼神帝,神名众多,不知修炼底人,反为此神所役,安能驱驾而用之哉?
《黄庭经》云:“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气以为真。”又云:“方寸之中谨盖藏,精神还归老复壮。”纯阳祖师云:“精神气血归三要,南北东西共一家。”又云:“神养灵根气养神,此真真外更无真。”曹真人云:“比来修炼赖神气,神气不安空辛苦。”又云:“神是性兮气是命,神不外驰气自定。”虚静天师云:“神若出,便收来,神返身中气自回。”白真人云:“此神即非思虑神,可与元始相比肩。”是皆不外神气精三物,是以三物相感,顺则成人,逆则生丹。
何谓顺?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故虚化神,神化气,气化精,精化形,形乃成人。何谓逆?万物含三,三归二,二归一。知此道者,怡神守形,养形炼精,积精化气,炼气合神,炼神还虚,金丹乃成。只在先天地之一物耳。
要此物至,却凭先天地之神功,役用八识神,使之采丹取铅,堤防固济,传送保护,皆其力也。八识之中有法识神,主人之意,意行即行,意止即止。又平等性智菩萨主传送识金刚,又大圆镜智菩萨主含藏识金刚,皆听意神以主之。意使之去则去,使之来即来。下工之初,全仗此神以炼丹,故曰神仙。
虽得此神,要知其家。《金丹歌》曰:“身譬屋兮屋譬身,却将居者比精神”。又云:“中央神视本虚闲,自有先天真气到”。《资生经》曰:脐下三寸为下丹田,方圆四寸,著于脊梁、两肾中间,左青右白,上黄下黑,中央赤色,名曰大海。贮其血气,亦名大中极。言人身上下四向,最为中也。中央正位即丹田,金胎神室也。《金碧经》曰:“神室者丹之枢辖,众石之父母,砂汞别居,出阳入阴。”又曰:“神室用施行,金丹然后成。”又曰:“神室设位,变化在乎其中矣。”神室者,上下釜也。设位者,列雌雄配合之密也。变化者,谓铅汞之用也。
我师曰:“圣人恐泄天机,道家以妙有真空为宗,多借喻曰朱砂、水银、红铅、黑汞、婴儿、姹女、丁公、黄婆、黄芽、白雪等类,近于著实,致令迷人妄乱猜度。学人将似是而非者,执以为有,却谓金母是圆外药,滞于有形滓质,采战秽行,而终莫悟真空之妙。释氏以妙空不空为宗,多喻之曰狐孙、狗子、露柱、刹竿、黄花、翠竹、棒拂、花草、灯笼、佛殿、西江水、赵州茶等类,全无意义,使人不可解悟。学者思之不得,议之不及,遂云禅机。因执为无,流于顽空静坐,入定出神,而终莫悟不空之妙,岂知禅忧顽坐,道怕旁门。
学佛修仙,一件事大。我自得师一言之下,如光明镜挂于高堂,物去物来,无不照了。今特指出一条大路,共诸人行。彭真人云:“一日可以夺四千二百二十年天地正气”。无名子曰:“天一生水,在人曰精;地二生火,在人曰神”。大修行人,早用妙意观察智菩萨,役使纥利陀耶佛。八月初三夜子癸时,急走西川采铅取金,疾驾白虎与传送识金刚一同回还,付与妙观察智菩萨,送归神室,与勾陈神君、螣蛇神君,面同收贮关锁封固。初则虎龙交战,后则龙虎降伏,妙观察智菩萨与乾栗陀耶佛,戮力同心,不可暂离,日夕卫护。如此保顾,十月之后,却有一个金色头陀,道曰上阳真人,在内作主。二佛仍前照管,不使轻离远出。一周二载,二佛分付与上阳真人之后,方可受赏言功。正阳翁曰:“纵横天地不由亲”,其是之谓也。章思廉《出神诀》云:“得太极全体,见本来面目。先天一点真,后天却是屋。”吕祖师云:“九年火候真经过,忽尔天门顶中破,真人出现大神通,从此天仙可相贺。”后天地之神及先天地之神,亿乘万骑随逐,已成真人,同驾云骈,径诣三清,均受仙秩,是之谓白日升天也。是云大丈夫之事毕也。
《金碧》、《古文》丹术,著明“莫大乎金火”。金火者,真铅也。又云:“元君始炼汞,神室含洞虚,玄白生金公,巍巍建始初。”又云:“神室用施行,金丹然后成。”伯阳真人曰:“金来归性初,乃得称还丹。”
上阳子曰:金者非云金也,指铅以为金也。铅乃金银之祖,故总题为金。盖非世上金宝之金,非从凡间土石中出者。此金乃先天之祖气,却生于后天。大修行人,拟太极未分之前,体而求之,即造真际。是以高仙上圣于后天地已有形质之中而求先天地未生之气。乃以此气炼成纯阳,故名曰丹。夫纯阳者,乾也;纯阴,坤也;阴中阳者,坎也;阳中阴者,离也。喻人之身亦如离卦,却向坎心取出阳爻,而实离中之阴,则成乾卦,故曰纯阳。以其坎中心爻属金,故曰金丹。须求先天未形者是,若后天地已有形者,人也,物也,非金丹也。然又非金、非铅、非银、乃其气也。我师缘督子所以云:“先天一气,自虚无中来者”,此也。《黄庭经》天:“回子抱黄入丹田,幽室内明照阳门。”又云:“呼吸元气以求仙。”魏师吕先天大学书曰:“圣人能返一气而归根复命,与元神道合,生生无穷,总括万象,谓之得一,强名曰丹。非法术也。是乾道变化,阴阳不测,太极无上至真之妙,包含性命之宗,谓之金液归真,形神俱妙之道,至简至易,一得永得。得其口诀,虽至愚小人,立跻圣位。要之,所谓神仙者,以能杀阴而回阳,抱神以致仙也。”丹阳翁曰:“性定则情忘,体虚则气运,心死则神活,阳盛则阴消。”大修行人,既得真师盟授,趁早分去身中之阴而归至真之阳也。莹蟾子曰:“一切常人,分阳未尽则不死;大修行人,分阴未尽则不仙。”盖念虑绝则阴消,幻缘空则阳长。故阴尽阳纯,则金丹药熟。丹熟则飞神仙境,此谓之神仙矣。
黄帝曰:“人万物之盗。”又曰:“日月有度,大小有数,圣功生焉,神明出焉。”《金碧经》曰:“炼银于铅,神物自生。”《参同契》曰:“同类易施功,非类难为巧。”丹阳祖师曰:“神气是性命,性命是龙虎,龙虎是铅汞,铅汞是水火,水火是婴姹,婴姹是真阴真阳。”紫阳翁曰:“咽津纳气是人行,有药方能造化生。鼎内若无真种子,犹将水火煮空铛。”又云:“要知产药川源处,只在西南是本乡。”
上阳子曰:从古到今,上圣列仙,留下丹经不肯明示。药物一件,其间所指金木、水火、铅汞、砂银,此皆譬喻。而凡俗直以锻炼为事,却将凡铅、水银、砂硫为其药物,以盲引盲,可胜怜悯。吾今分明与世泄露。夫药物者,须知此药从物中出,非凡世金石草木之类,亦非有形有质之数。却又在有形之中而得,似金非世金,似水非凡水。亦有内药,亦有外药。夫外药者,坎中求先天真一之水,水中取先天未扰之铅,铅中采先天太一之气。此气即黑中之白,阴中之阳也。《悟真篇》云:“取将坎位中心实”者是也。盖真一之水,即真一之精气。此气为天地之母,阴阳之根,水火之本,日月之宗,万物之祖。《契秘图》曰:“坎为水为月,在人为肾,肾脏生精,精中有正阳之气。炎升于上,精阴气阳,故铅柔而银刚。虎性属金而金能生水,颠倒取之,母隐子胎,故虎向水中生。虎乃配铅,是谓阴中之阳也。”此只言外药者也。夫内药者,离中求先天真一之液,液中行先天久积之砂,砂中运先天至真之汞。此汞即白中之黑,阳中之阴也。《悟真篇》云:“点化离宫腹里阴”是也。《契秘图》曰:“为火为日,在人为心,心脏生血,血中有真一之液,流降于下,血阳液阴,故砂阳而汞阴。龙性属木,而木能生火,颠倒取之,母隐子胎,故龙从火里出也。龙亦配汞,是谓阳中之阴也。”此止言内药者也。莹蟾子曰:“大凡学道,必先从外药起,然后及内药。高上之士,夙植德本,生而知之,故不炼外药,便修内药也。内药者,无为而无不为也;外药者,有为而有以为也。内药则无形无质而实有,外药则有体有用而实无;外药者色身上事,内药者法身上事;外药是地仙之道,内药是天仙之道;外药了命,内药了性。夫惟道属阴阳,所以药有内外。”无名子曰:“离,外阳而内阴。坎,外阴而内阳。以内阳点内阴,即成乾卦,喻如金丹。是至阳之气,结在阴海之中,取来点己之阴汞,即为化纯阳之身矣。”
上阳子羞不得两片皮,说又说,不厌烦,留丹诀,令后来皆通彻。海蟾翁《金丹歌》:“若要超凡入圣处,无出阴阳二品丹。阳丹须得先天宝,中有五色包至道;阴丹须认先天气,常以性根护命蒂。”阳丹者,即外丹也,即外药也。造化在二八炉中,不要半个时辰而生,立得成就。此即先天地真一之气,号曰真铅,又曰华池、神水、真金。故真一子曰:“未有天地混沌之前,真铅得一以先形而渐生天地阴阳五行万物也。”大修行人,采此真铅,归于悬胎鼎内,点汞入室,是谓外丹也。阴丹者,即内丹也,即内药也。大修行人,既得外丹入鼎,却行阴阳符火,运用抽添,以温养之。丹阳祖师云:“心液下降,肾气上升,至于黄房,氤氲不散则丹聚矣。”《悟真篇》云:“谩守药炉看火候,但看神息任天然。”神息者,即庄子云“真人之息以踵”。即广成子云“丹灶河车休矻矻,鹤胎龟息自绵绵。”此龟息、踵息、神息,名虽殊而用之则一,此即谓之真火,以为内药也。饵丹之后,非真火无以育圣胎,是以“坐看神息”。夫天一生水,在人曰精;地二生火,在人曰神。人之精神,营卫一身,运阴阳,合呼吸,以呼吸用神气,以神气取水火,以水火炼胎息。胎息绵绵,游泳坎离,坎离交感而生金液,金液还而丹成也。
《阴符经》曰:“爰有奇器,是生万象”。太上曰:“当其无有器之用”。《龙虎上经》:“圆中高起,状似蓬壶,关闭微密,神运其中,炉灶取象。”《黄庭经》云:“出入二窍合黄庭,呼吸虚无见吾形。”伯阳真人云:“此两孔穴法,金气亦相胥。”紫阳真人云:“先把乾坤为鼎器,次抟乌兔药来烹。”
上阳子曰:鼎器之名,非但一说,非遇圣师,难可拟议。曰乾坤鼎器,曰坎离匡廓,曰玄关一窍,曰太一神炉,曰神室黄房,曰混元丹鼎,曰阳炉,曰阴鼎,曰玉炉,曰金鼎,曰偃月炉,曰悬胎鼎,曰二八炉,曰朱砂鼎,曰上下釜,曰内外鼎,曰黄金室,曰威光鼎,曰东阳造化炉,名虽多而所用亦别。且如内鼎、外鼎之说,内鼎者即下丹田,在脐之下三寸,一曰脐后肾前,一曰前对脐、后对肾,一曰脐之下、肾之上。凡此说者,犹暗中而射垛也。有道之士,只要认取下丹田之极处为准。盖下丹田是神气归脏之府,方圆四寸,一名太中极。太中极者,言当一身上下四向之中,故曰太中极也。大海者,以贮人一身之血气,故曰大海。《悟真篇》云:“真精既返黄金室,一颗明珠永不移。”李清庵云:“乾宫交媾罢,一点落黄庭。”即此内鼎神室也。外鼎者,亦名谷神,亦名神器,亦名玄关,亦名玄牝之门,亦名众妙之门,亦曰有无妙窍。凡此数者,犹聋人而听管籥也。有道之士,只要认其经营采取之所。紫阳真人云:“要得谷神长不死,须凭玄牝立根基,”叶文叔注:“以玄牝为两肾中间混元一穴。”无名子题曰:“误矣,殊不知玄牝乃二物也。若无此二物,安能有万物哉?”故内外二丹,从此而得,圣人秘之,号偃月炉、悬胎鼎也。《参同契*鼎器歌》:“圆三五,寸一分;口四八,两寸唇;长尺二,厚薄匀;腰脐三,坐垂温;阴在上,阳下奔;首尾武,中间文;始七十,终三旬;二百六,善调均。阴火白,黄芽铅,两七聚,辅翼人。”《悟真篇》首云:“周围一尺五寸,中虚五寸,长一尺二寸,状似蓬壶,亦如人之身形。分三层,应三才。炉面周围一尺二寸,明心横有一尺立唇,环匝二寸,唇厚二寸,炉口偃开,锅釜如仰月状,张随号为偃月炉。”此上言外炉也。
仙师之意借物为喻,使后来人易于领悟。只如圆三五,寸一分,此非真师详诲,岂有自知?况其下文多少深意,如叶文叔自叙,丹丘有遇,了然明白,岂谓玄牝之说?不得师传,妄意紬度,果何益哉?后之学人,既蒙师授,当明大要,不可寻文而泥象也。
又详阴炉阳鼎之说:偃月炉者,阴炉也。中有玉蕊之阳气,即虎之弦气也。何谓偃月?盖此炉之口,偃仰之间,如偃月之状,阴海是也。先天自然真一之火,月生日长于其中,是曰阴炉也。朱砂鼎者,阳鼎也。中有水银之阴气,即龙之弦气也。号曰悬胎。以其不著于地,如悬于灶中。此鼎入炉八寸,身腹通直,是曰阳鼎也。似此之类,皆不可泥文,切须寻其义也。
《阴符经》曰:“其盗机也,天下莫能见,莫能知。君子得之固穷,小人得之轻命。”《黄庭经》云:“玄膺气管受精府,急固子精须自持。”《参同契》曰:“采之类白,造之则朱。”又曰:“昂毕之上,震出为征。阳气造端,初九潜龙。”《金碧经》曰:“磁石吸铁,隔碍潜通。”正阳翁曰:“有无交入为丹本”。紫阳真人曰:“铅遇癸生须急采”。又曰:“甘露降时天地合,黄芽生处坎离交”。朱震《易传》云:“晦日朔旦,坎月离日,会于壬癸。”又云:“三日暮震,象月出庚”。
上阳子曰:“看书要达古人意,若只念字又何益?且如日月会壬癸,三日之暮震始生。此固不可以猜晓?况只寻常看过乎?谓如有无交入,癸生急采,天地合,坎离交。此无真师口授,强猜不得。是云真实希有之妙义也。
何谓交?曰:交以不交之交。何谓合?曰:合以不合之合。何谓采?曰:采以不采之采。何谓不采之采?曰:擘裂鸿濛,采以不采之采。何谓不交之交?曰:凿开浑沌,交以不交之交。何谓不合之合?曰:恍惚窈冥,合以不合之合。盖鸿濛未判,须寻太易之先;浑沌既分,则究癸生之际。窈冥无象,以求其真。何谓鸿濛?曰:形如鸡子之初,比似中黄之义。何谓浑沌?曰:月出庚申之上,震生昴毕之方。夫鸡卵分形,知未始太极之肇;庚方月现,推癸生復至之时。何谓恍惚窈冥?曰:劝君穷取生身处,种向乾家交感宫。无名子曰:“癸生者,时将丑也。”紫阳翁云:“白虎首经至宝,华池神水真金”。象川翁曰:“癸日子时急采,不得逾时”,是言采取也。但癸与子,非天干地支之拟。又復与震,非《易》中爻上之文。吾所谓大要者,如坎离会癸,月出震生,恍惚窈冥,鸡子大易,皆于人身求之。是以冬至不在子也。
上阳子曰:今之言采取者,当明以何物为采取之具?何者为采取之神也?缘督子曰:“人之灵明知觉者,即无也、神也。氤氲活动者,即有也、气也。”正阳祖师曰:“钻天入地承谁力,妙用灵通须是神。”盖是者此也,神者物也。言必须以此物为采取之家具也。丹阳翁曰:“速把我人山放倒,急将龙虎穴冲开。”《参同契》曰:“耳目口三宝,闭塞勿发通。真人潜深渊,浮游守规中。”此皆专心致志,躬己以听命也。
夫专心致志,惟只一时之中。而学者非一时之所能,何也?盖此一时之内,止用半时。于此半个时中,入室下工夫,以夺天地之造化,以窃日月之精华,攒簇五行,和合四象,天关在手,地轴形心,真人潜渊,剑飞月窟,水火交媾于黄道,虎龙争战于鹊桥,把七十二候之要津,行之顷刻,夺三千六百之正炁,逆纳胎中。非有神功,安能济事?纯阳祖师云:“造化争驰,龙虎交战,进火工夫牛斗危”。此即半时之事也。上阳子曰:大根法器既得师指,半个时辰之用,必先炼己持心,方许行此半时之事。若无炼己之功,却下手于一时之中,入恍惚杳冥之内,求此先天一炁之大药,岂不危哉!又岂能得之哉?何以故?盖未行炼己之功,而妄然欲行事于一时,必致白虎猖獗,姹女逃亡;仲夏而有严霜,三冬变为大暑;日月失度于黄道,风雨骤泛于西江。既不收功,反取羞辱。学者到此,不思炼己无功,持心未熟,却怨丹经谩浯,归咎师真。岂不知紫阳翁云:“若要修成九转,先须炼己持心。”又不见纯阳祖师云:“七返还丹,在人先须炼己待时。”何谓炼己?去色欲,绝恩爱,轻财货,慎德行。四者为炼己之大要。去色欲,则精炁全,精炁全则能降龙伏虎,能降龙伏虎则可采先天之一炁。经云:“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炁以成真。”盖欲不去,则精不固而炁不全。非但去之,要能与之相忘。昔长生刘真人洛阳三年之功者,炼己也。泥丸陈真人谓:酒肆淫房戏历炼者,炼己也。炼己日久,淘汰情性,自然忘忘,非特忘之,要能降而伏之。降伏之道,首绝恩爱。缘恩爱起于对境,凡着境则恩生,恩生则爱起。故绝恩爱先去执着,使对境而不着,境不着则念头净。《清净经》云:“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持心若此,方许炼铅而制汞,方得首经之至宝。要得此宝,先营坛墠,预期立炉安鼎,又须财以济之。夫财可以创鼎,可以惠人,可以成道。以财使人必得其情,则牟尼之珠、无价之宝得矣。希夷老仙云:若贪天上宝,须用世间财。《百章集》云:凡俗欲求天上事,寻时须用世间珍。《宝积经》:菩萨摩诃萨行陀耶波罗密多,时以生死财,而求甘露不死仙财。故知世财可求天上之宝。何况此宝世间有之,惟用财以得其欢心,又凭德行以济之。夫德可以动天地,行可以感鬼神。炼己之功,德行为先。阴行方便,积诸善根,曰“德”;自己尊贵,不欺于心,曰“行”。暗积德而天地明察,多积行而鬼神钦仰。德行相济,财动人心,对境忘情,精神充固。四者大备,方谓之“炼己”也,方谓之“持心”也,方可采先天之炁、真一之铅,方可得首经之至宝、摩尼之珠,方可用此一时二候之功,以炼九转金液大还丹也。如此炼己,日夕不怠,经年纯熟,然后入室下手。入室之功,六根大定,大用现前。《契》曰:“离炁纳营卫,坎乃不用聪,兑合不以谈,希言顺鸿濛。三者既关楗,缓体处空房。委志归虚无,无念以为常。”此则言去我之声色言语而有所待也。当其采药之时,关防慎密,谨戒尤切。在《易》之復卦曰:“復其见天地之心乎?”又曰:“先王至日闭关,商旅不行,后不省方”,此《易》中之谨戒也。《指迷诗》云:“塞兑垂帘寂默窥,满空白雪乱参差。殷勤收拾无令失,伫看孤轮月上时。”兑者口也,帘者目也,白雪者外丹也。此正阳翁令后人于采取之际,当如此而谨戒者也。广成子谓黄帝曰:“慎汝内,闭汝外。多知为败,我为汝遂于大明之上矣,至彼至阳之原也;为汝入于窈冥之门矣,至彼至阴之原也。”又曰:“彼其物无穷,而人皆以为终;彼其物无测,而人皆以为极。”
上阳子曰:以为极者,立人之极也。至阳至阴之原,即无穷无测之门,玄牝是也。紫阳真人曰:“但将地魄擒朱汞,自有天魂制水金。”地魄者,虎之弦气,坎中之阳也;天魂者,龙之弦炁,离中之阴也。虎为铅、为君、为主,故先取之将来擒汞;龙为汞、为臣、为宾,故后用以制铅。是故虎以阴中之阳火烹炼乾龙,龙即发阳中之阴火以应之,铅汞相并和合凝结了,即时饵归金室。古仙诗曰:“香从臭内出,甜向苦中来。”正阳翁曰:“及夫采药于九宫之上,得之而下入于黄庭,抽铅于曲江之下,搬之而上升内院。玉液、金液,本还丹搬运,可以炼形而使水上行;君火、民火,本炼形搬运,可以烧丹而使火下进。五气朝元,搬运各有时;三花聚顶,搬运各有日。神聚多魔,搬真火以焚身,则三尸绝迹;药就海枯,运霞浆而沐浴,则入水无波。”又曰:“龙虎相交而变黄芽,抽铅添汞而成大药。玄武宫中而金晶才起,玉京山下而真气方升。走河车于顶上,灌玉液于中衢,起龙虎而飞金晶,养胎仙而生真炁。”
上阳子曰:圣师接人唯恐不至。且修炼事大,既非烧煮,而下手采取,又不得而闻见也。其言采取者,采何物也?取何等也?吾今重为显说。夫采取者,采先天之气,取真一之铅;采坎中之爻,取水中之虎;采黑中之白,取阴中之阳。却非旁门采精取血,又非入室补脑还精,非用灵柯一深九浅,又非三峰采战移行。彼皆一等浊俗愚夫,不求真师,迷迷相指,非唯自失并害道。真大修行人,须究生身,明太极已前之心,参造化未始之妙。晦朔屏耀,月映太阳而复明,西南得朋,光吐庚方而成震。究竟到此,则知人禀先天虚无窈冥真一之气生者也,则知母之复有母也,则知真铅之宗祖也。何谓真铅宗祖?夫浑沦已判,乾乃成巽,久变为离而其真阳寄于坎中,是以坎中之金元属于乾,此为真铅之宗祖也。何谓母之母?在天地未根之前,有物混成之中,含灵至妙之瑞,此为母之有母也。大修行人,既明采取,又悟生身,须考气候。且一月之中止有一日,一日之内唯在一时,一时之中分为六候。止用二候以为采取,则一时中尚余四候,四候之内却名合丹,合丹之妙,急以己汞合铅。于斯时也,调和真息,周流六虚,自太玄关逆流至天谷穴,而吞入黄金室也。斯乃元年起火下手之工。故真一子曰:“立创鼎器,运动天机。初则全无形质,一如鸿濛混沌之中。既经起火运符,便应元年滋产”。《参同契》曰:“冠婚气相纽,元年乃芽滋”,是为受气之初也。古歌曰:“黄芽铅汞造,阴壳含阳华”,是谓之男子怀胎也。端坐面壁之功于此乎见。
伯阳真人曰:“土游于四季,守界定规矩。”《龙虎经》曰:“土德以王,提剑偃戈,以镇四方。”又曰:“坎雄金精,离雌火光,金火相伐,水土相克,土王金乡,三物俱丧。四海辐凑,以置太平。并由中宫土德,黄帝之功。”又云:“玄女演其序,戊己贵天符。”又云:“丹沙流汞父,戊己黄金母。”紫阳真人曰:“离坎若还无戊己,虽含四象不成丹。”又云:“木金间隔会无因,须假黄婆媒娉。”
上阳子曰:五行无土则不全,五金无土则不生,五谷无土则不实,金丹无土则不成。是以乾坤四象有土,东有氐土,南有柳土,西有胃土,北有女土。而复与日月同于四正之宫,此星宿中定位之土。坎中女土为戊,离中柳土为己,此为金丹之象也。一年四季分土而居,唯独夏末秋初,土王适用。非土之用,则金不生。五行之中,以木克土。然木非土岂能生也。今以铅汞砂银土之五行为言。铅本生于兑而母隐子胎,却于坎中求之。盖坎中有戊土者也。故以铅投汞即流戊就己之义也言。戊土与己土一处相交,则金花自结却吞入腹中。此为饮刀圭也。刀者乃戊土中之铅也,圭者乃戊己二合为一圭也。离中己土,辅日之光,居于午上,故夏日热而冬日暧,午为阴之首,而日为阳。是以己土乃阳中之阴象,龙之弦气也;坎中戊土,助月之华,居于子上,故冬日暄而夏夜凉,子为阳之首而月为阴。是以戊土乃阴中之阳象,虎之弦气也。龙虎怀戊己之真土。是以龙虎交而戊己合,戊己合而铅汞会,铅汞会而还丹结也。
大修行人,求其意而莫泥其文也。且求意当求意外之意,参玄要悟玄中之玄。何也?上阳子曰:金丹大事,全仗戊己二土者也。迷之则云泥异路,悟之则针芥相投。喻如两君相见中有宾相,两国交兵中有通好。又如天上鹊桥,人间渡子。又如百万兵众,必有将军;偃武修文,必有宰执。故号之为黄婆,名之为媒娉。指戊土为河车,是有守疆界之说;指己土为牛车,是有定规矩之妙。但金丹,所言各有其事,所用各有其时。真仙上圣,欲提后人于火坑之中,使知有金丹之道,可以长生度世者矣。故托名借喻,令人易悟。是《悟真篇》云:“赤龙黑虎各西东,四象交加戊己中。”其谓金丹出于戊己也。盖戊己相合,坎离自交,龙虎二物居于戊己之中,顷刻凝结真精一粒,即饵归黄金室内,却运阴阳符火,炼成纯阳也。王道云:日有三照,月有三移。日月出于东而光耀于西,则西方白虎金德之正气入于玄冥之内,化而为六戊;日月入于西而光耀于东,则东方青龙木德之正气入于玄冥之内,化而为六己;日月当于午而光耀于北,则南方朱雀火德之正气入于玄冥之内,就土成形,化为黑铅,常居天地杳冥之先,为天地万物之根本,为金丹之祖炁也。
《金碧经》曰:“发火初温微,亦如爻动时。”《悟真篇》云:“纵识朱砂及黑铅,不知火候也如闲。”王道云:“金液神丹,全在火候。火是药之父母,药是火之子孙。”魏师吕曰:“夫能尽性命之道者,无出于黄帝金丹。金丹之妙在乎火记,火记之妙象乎坎离相交而生变化神明也。”是以大修行人,不知铅汞火候,则不能成丹明矣。
昔崔翁授纯阳祖师《天元入药镜》,是必令其究火功,学者当宜尽心。道光禅师云:“圣人传药不传火,从来火候少人知。莫将大道为儿戏,须共神仙仔细推。”泥丸真人云:“扫除末学小技术,分别火候采药物。只取一味水中金,收入虚无造化窟。捉将百脉尽归元,脉住气停丹始结。”《黄庭经》曰:“知雄守雌可无老,知白见黑急坐守。”棲云翁曰:“人身有三斗三升火,不得风不著。”《悟真篇注》曰:“雄里雌即龙之弦气,汞是也;阴抱阳即虎之弦气,铅是也。二物相交合,方生黍粒之丹,吞入腹内丹田中,点化阳魂以消阴魄也。且以一日之中论之,子时一阳生,人之肾中有一阳纯精之气上升,则进阳火,是为復卦;午时一阴生,人之心中有一阴至神之气下降,则进阴符,是为姤卦。”
上阳子曰:火候最秘,圣人不传,今略露之。药非火不产,药熟则火化矣;火非药不生,火到则药成矣。且火候之奥,可一概而论,中有逐即事条,可不明辨之乎?夫金火为朋而属西南,故三日庚方,癸阳初生。当是之时,先究《参同契》内四十八章之旨,则知根乎天地之根,母其阴阳之母,是窈冥之内,恍惚之中,水源至清,全无挠动。紫阳翁曰:“虚无生白雪,寂静发黄芽。”火候之秘,此其一也。当其采取之际,用武火之时,一时六候,唯用二候以取药,火不可毫发差谬。宜穷《参同契》内四十九章之旨。紫阳翁曰:“药物生玄窍,火候发阳炉。”火候之禁,此其一也。虽已得药入鼎,要明斤两爻铢,勿致过当伤多。紫阳翁曰:“木汞一点红,金铅三斤黑”。《参同契》曰:“名曰第一鼎兮食如大黍米”。火候之妙,此其一也。既而真铅归于黄金室,内匀十二节进火行符。魏真人曰:“周旋十二节,节尽更须亲”。火候之用,此其一也。至于添汞抽铅,铅尽汞干,金丹已成,婴儿蒋现。《契》曰:“千周灿彬彬兮,万遍将可睹”,火候之全,此其一也。圣师叮咛后人以药物,复谨慎以火候,亲切至矣。
紫清翁曰:“流俗浅识,末学凡夫,岂知元始天尊与天仙、地仙,日日采药物而不停。药物愈采而无穷也。又岂知山河大地,与蠢动含灵,时时行火候而无暂住。火候愈行而不歇也。此火候与药物,顺之则凡,逆之则仙。”古云:“五行颠倒,大地七宝;五行顺行,法界火坑。”紫阳翁曰:“白虎首经至宝,华池神水真金。”又云:“依时采取定浮沉,进火须防危甚。”大修行人,已得圣师授以真诀,奚可不明火候者乎?古歌曰:“铅为芽母,芽为铅子。既得金花,舍铅不使。”盖铅是中宫金母,繁生真汞,汞结为丹,铅则不用。无名子曰:“虚心则无我,万物皆空清。”其天若也。实腹则炼铅乾汞,无摇其精。精者汞也,守汞以实其腹,则金玉满堂矣。即老子云抱一也。一者丹也。抱一以空其心,心空则尘不立。方其实也,炼铅以制之,汞乾形化,于以抱一,以空其心,心空神妙,与道合真。修丹之士,未炼铅金,无摇汝精。精少则还丹不成。”大修行人,当知己汞常要充满,是云“实腹”。己汞既充,取铅稍易也。又当知采药之时,六识不具,六情俱忘,是云“虚心”。心一虚则万念皆息;万念既息,则龙吟虎啸,铅汞相投矣。既得真铅,又当虚心以运真汞,使真汞与真铅相停,无欠无余,是之谓“实腹”也。火候到此,切须保养也。夫一切人,年壮念起,而真气逐日走散。若云修炼,非先天之气无由凝结,必要真铅以制之,使结成丹砂。丹砂己成,则弃铅矣。夫火者,神火也;候者,符候也。法天地为鼎炉,以阳为炭,以阴为水,日月运行,一寒一暑,中君申令,细意调燮。曹真人云:百刻达离气,丹砂从此出。学仙之士,宜熟究焉。
太上曰:“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上阳子曰:至哉言乎!不数语而尽矣。夫致者,委置也;虚者,当物之中者也;极者,得毕其道也;守静者,居无事之所;笃者,谨慎而不失;万物并作者,物之始生吾者物也;观者,待也;复者,返其本也。大修行人,委置元神于物之中,则得其道。既得其道,当居闲静无事之所,谨慎而不失其道。俟物之生物,而物又待其返本也。故一往一返而生变化神明焉。明至于此,则七返之道备矣。又曰:“夫物芸芸,各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夫归者还也,根者元也,言万物虽芸芸之多,然物之元气,各返其源,即所谓一物一太极也。物既还其元,是动而复静也;静曰“复命”,是又静而复动也。故一动一静而万物生焉。圣人无空言,一语有数义,难可以语训,而可以意通。只如此章,自太极而至复,凡几太极而几复也。明至于此,则九还之道尽矣。正阳翁曰:“铅汞两般为药本,若无戊己不成丹。三家合一成真种,始见金丹有返还。”《悟真篇》云:“劝君穷取生身处,返本还原是药王。”又云:“七返朱砂返本,九还金液还真。”无名子曰:天一生水,地六成水,居北,积坎阴之气为真水,故曰“六居”;地二生火,天七成火,返南,孕离阳之气而生砂,故曰“七返”,言朱砂返本也;天三生木,地八成木,归东,处震位而为汞,故曰“八归”;地四生金,天九成金,还西,主兑位而为铅,故曰“九还”,言金液还真也;天五生土,地十成土,居中而变成丹也。上阳子曰:返者,返我之本;还者;还我之源。何谓返本?何谓还源?且设一喻,如人将百金寄放于西邻,因久而忘之,遂至困乏欠给,一朝之内忽觉悟之,即访西邻而得之也。适充其用,喜可知也。是之谓返本还元,又何必泥于文也!亦犹人也年壮气足,而阳丹乃寄于阴海之中,无由得还,忽感圣师,授以还元返本之道,喜可知也,遂即采取修炼,以成真人,是之谓“返本”,是之谓“还元”也。
黄帝曰:“人发杀机,天地反复。”海蟾翁曰:“从无入有皆如是,从有入无能几人?”又曰:“坎离反复颠倒颠,天地日月皆回旋。”上阳子曰:金丹大道,惟颠倒之用,不可苟且。故曰:顺则凡,逆则仙,务要审详。须知颠倒,自有数说。有颠倒阴阳,颠倒坎离,颠倒男女,颠倒铅汞,颠倒五行,颠倒采取,颠倒主宾——宜在精通深晓,不可妄意猜臆,又不可以一概而论。今总以《悟真篇》明之。如云,“自知颠倒由离坎”;又云,“日居离位翻为女,坎配蟾宫却是男”——此言阴阳、坎离、男女之颠倒。无名子曰:“日离属阳返是女,月坎属阴返是男。”此二物颠倒而生丹,却以此丹点己之汞而结圣胎。又云:“金翁本是东家子,送向西邻寄体生。认得唤来归舍养,配将姹女作亲情。”又云:“震龙汞自出离乡,兑虎铅生在坎方。二物总因儿产母,五行全要入中央”——此铅汞、五行、震兑、龙虎、儿母之颠倒也。无名子曰:汞为震龙属木,木为火母,火为木子,此常道之顺五行也。然朱砂属火为离,木汞自砂中生,却是火返生木,故曰“儿产母”。此五行之颠倒也。铅为兑虎属金,金为水母,水为金子,此常道之顺五行也。然黑铅属水为坎,银自铅中生,却是水中生金,故曰“儿产母”。——此五行之颠倒也。如云,“金鼎欲留朱里汞,玉池先下水中银”;又云,“甘露降时天地合,黄芽生处坎离交”——此言颠倒采取。大修行人,须看玉池先下之义,甘露降时之妙。故真一子曰:此句正应得颠倒之语。是以易之泰卦曰:小往大来。子曰:后以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在右民。要在于斯,不宜鲁莽。如云,“谁识浮沉认主宾”,又云,“饶他为主我为宾”——此言主宾之颠倒也。盖铅沉汞浮,沉者为主,浮者为宾。无名子曰:阳精是真一之精,至阳之气,号曰“阳丹”。己之真气,属阴,为一身之主,以养百骸。及阳精自外来,却制己之阴汞,则阳丹反为主,而己汞反为宾矣。上阳子曰:颠倒者,何谓也?曰:回旋也;逆取也;反阴阳也;转天地也。何谓转天地?犹如《易》曰“地天泰”是也。《翼》曰:地在天上,泰。此即转天地。喻如火之炎上者,理也。颠倒者,则欲火之就下,其火岂能就下哉!正阳翁曰:“君火民火本炼形搬运,可以烧丹而使火下进”,故必有其道矣。水之就下者,理也;颠倒者,则欲其水之炎上。水岂能炎上哉?正阳翁曰:“玉液金液本还丹搬运,可以炼形而使水上行。”是必有其道矣。此即反阴阳者也。又如居家者则为主,外来者则为宾;颠倒者,反以外来底为主,居家者乃为宾。一如女之嫁夫者,理也;颠倒者,反以夫而嫁于女,故曰入赘,且名之曰养老之郎也。夫乃外来底而却为主矣。此之谓逆取者也,此之谓大修行者也,此之谓逆则成仙者也。若火炎上而水就下,则人也,物也,非仙者也。
钟离祖师曰:“访仙求友学烧丹,精选朱硫作大还。”海蟾翁曰:“卦行火候周天毕,孕个婴儿锁下田。霹雳一声从地起,乾户擘开光万里。翻身撞出太玄关,这回方是真仙子。”《参同契》曰:“寝寐神相抱,觉寤候存亡。颜色浸以润,骨节亦坚强。排却众阴邪,然后立正阳。修之不辍休。庶气云雨行。淫淫如春泽,液液象解冰。从头流达足,究竟复上升。往来洞无极,怫怫被容中。”上阳子曰:大修行人,既得刀圭入口,运己玉芝以养之。凡运火之际,忽觉夹脊真炁上冲泥丸,沥沥然有声,从头似有物触上脑。须臾如雀卵颗颗,自腭下重楼,如冰酥香甜,甘美之味无比。觉有此状,乃验得金液还丹,徐徐咽归丹田。自此而后,常常不绝。闭目内观,脏腑历历如照烛,渐次有金光罩体也。泥丸翁云:“我昔工夫行一年,六脉已息气归根。”老子曰:“专气致柔能婴儿”。此皆言温养也。夫温养者,隳肢体,黜聪明,终日如愚而不违,不可须臾离也。如鸡抱卵,暖气不可间断。则抽添之功自见矣。
抽添者,以铅制汞之后,逐日运火,渐添汞,汞渐多,铅渐少,久则铅将尽,汞亦干,化而为丹砂,号曰金液还丹之纯阳。则知形化为气,气化为神,是曰婴儿,是曰阳神。《黄庭经》云:“瞻望童子生盘桓,问谁家子在我身。”正阳翁曰:“孩儿幼小未成人,全藉爷娘养育恩。”昔宋景定间,有仙蓝养素,炼金液大还,得丹入岳,怀胎既久,得海蟾翁假李玉溪奉寄一语,乃抚掌大笑,顶门霹雳一声而去。今岳山长笑先生是也。纯阳祖师云:“九年火候真经过,忽尔天门顶中破。真人出现大神通,从此天仙可相贺。”到此则金丹之大事毕矣。
伯阳真人曰:“阳燧以取火,非日不生光。方诸非星月,安能得水浆?二气玄且远,感化尚相通。何况近存身,切在于心胸。阴阳配日月,水火为效征。”又曰:“性主处内,立置鄞鄂;情主营外,筑垣城郭;城郭完全,人物乃安。”《黄庭经》云:“作道优游深独居,扶养性命守虚无。”缘督子曰:“今之修道者不得正传,不悟平叔‘未炼还丹莫入山’之语。唯欲避喧求静,遁世逃人,出妻屏子,离尘绝俗,穷谷深山,独居孤处,以为自高,如弃世间法也。”无名子曰:“夫运火者,先定刻漏,以分子午;次接阴阳,以为化基。搬六十四卦于阴符,鼓二十四气于阳火。天关在手,地轴形心。回七十二候之要津,攒归鼎内;夺三千六百之正气,辐辏胎中。谨戒抽添,精专运用,虑其危,防其险,不使顷刻参差、分毫差忒。故得外接阴阳之符,内生真一之体。苟或运心不谨,节候差殊,即姹女逃亡,灵胎不结。”莹蟾子曰:“采药初关,先识天癸生时;中关则知调和真息,周流六虚,自太玄关逆流至天谷穴交合,然后下降黄房入于中宫。”
上阳子曰:运火者,运内外之火。火者药火也,候者符候也,将者符合也。圣人下工炼丹之初,须知铅汞两相逢迎,真一之铅将至,运己汞以迎之,铅汞一合而即得黍粒之丹,饵归黄金室内,以为丹头也。夫运火者,始自復卦,子符起首,疾进阳火,谓之下手用工,而进火谓之野战。盖野战则龙虎交合,是用三分武火前行短之谓也。行符者,午时姤卦用事,则进阴符,包固阳火于内,故行符谓之罢功守城。夫守城者,以其鄞鄂已立,唯温养沐浴,防微杜渐,是用七分文火后须长之谓也。然復与姤乎,皆从人身而求,须认自己生身之由,则得归之矣。不必执文而泥象也。紫阳真人《金丹四百字》云:火候不用时,冬至不在子。学者宜仔细求之也。
缘督子曰:一点阳精,秘在形山,不在心肾,而在乎玄关一窍。学者不识阴阳,不知时候,不能还返,止于自身摸索,而认彼昭昭灵灵之识神以为真实,转转差驰。《易》曰:“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朱震《易传》云:“晦日朔旦,坎月离日,会于壬癸。”
上阳子曰:每月朔旦子时,日月合璧于癸,薄暮会于昴毕之上。此喻火之初生也。当此之时,纯阴已极,微阳将生,是谓潜龙。三日之晡,月生庚上,真阳已肇,庚属西南。《易》曰:“西南得朋,乃与类行。”《参同契》曰:“神功变成震,三日月出庚。”盖是时也,药物才生,水源至清,未曾挠动。有气无质之际,大修行人,急向此时具一只智慧眼,则而象之。亦如太阴初受一阳之气,亦似坤之下爻、乾之初爻交而为震,乃此人身纯阴而生一阳。即我师云:“先天一气自虚无中来”,点汞而入鼎也。是时鼎内阳气初布,砂汞立基。紫贤真人曰:“一清一浊,金木间隔于戊己之门;一性一情,阴阳会聚于生杀之户。采二仪未判之气,夺龙虎始媾之精,入于黄房,产成至宝也。”八日酉时,月到天心,其平如绳,是谓上弦,得金半斤。《龙虎经》曰:“坤再变成兑,八日月出丁”,以像鼎中铅汞渐结流珠。是时金水气停,不进阳火,亦无行符。唯沐浴洗心而已。
三五为望,望者日月相射则阴中三阳已备而成乾。犹月魄得日魂而满,喻鼎中铅水壮盛,真阳充满,火明金旺,将欲成器。是金火之器与汞固结,汞与其母两相留恋也。既望,平明月见辛方,乾初变巽,乃阴阳相承之道。始焉,则纯阴得交微阳而生药,后则阴包阳气而成丹。巽乃承领阴符,阴气渐生,包固阳精,便无动逸。则金砂落于胞中,阴中含阳,是谓归根也。二十三日,平明月见丙方,坤交乾之中爻而为艮,鼎中药物自然凝结,是时阴阳之气复停不行,阴符亦无进水,唯沐浴涤虑而已。是谓下弦,得水半斤。以上弦金半斤,下弦水半斤,两弦合一斤之数,以结丹砂。《参同契》曰:“两弦合其精,乾坤体乃成。”二十八日,平明月现乙方,此时阴阳之气俱足,金汞结而成胎,坎离运气于鼎中,周流六虚于象内。此喻金丹之始终也。至于晦日,日复会于壬,则阴极而阳又将生矣。上阳子曰:句里虽已分明,而学仙子当体于身,晦、朔、弦、望,皆取证于身,不可泥文而著象也。夫月纯阴也,不感日之阳气,安能灭而复生?人亦似月也。当二八少壮之年,鸿濛未判,则阳纯而气全,故其精方胜而欲泄。其未泄之前,是为纯阳,是号真人。故广成子谓黄帝曰:“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神将守形,形乃长生。”一泄之后,即去一阳而交一阴,是变为离。自此而往,情欲已萌,淳朴已散,精气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阳尽而阴纯也。夫惟不知金液还丹之道者,待其阳尽阴纯则死矣。唯修行之人,知其还返之妙,于其未尽之际,疾早修行,急急接助,扶救真阳,收领药火,以炼还丹而复其命。亦如太阴领览太阳之气而复其明也。
缘督子曰:“学全真者,得师略指门径而不知逐节事条,知神气相依而不知铅汞交媾,既知铅汞交媾而不知性命混合,妄拟火候进退,不知此,皆无成。”真一子曰:“阳火过刻,水旱不调,则凝冬变为大暑;或阴符失节,寒暖相侵,则盛夏反为浓霜。金宫既砂汞之不萌,一鼎则虫螟之互起;大则山崩地圮,金虎与水龙沸腾;小则雨暴风飘,坎男共离女奔逸。以此观之,纵识铅汞二物,不晓火候,不防险危,实徒然耳。”
上阳子曰:虑险防危,金丹之大事也。昔紫清白真人,既得泥丸翁之传,年已六十四矣。急忙收拾金丹大料,用尽万苦千辛,既得汞铅相合,入鼎烹炼,以其平日天资聪明,是当温养之时,用心不谨,不防其危,中觉汞走铅飞,无可收救。遂作诗以自解。其愠诗曰:“八两日月精,半斤云雾屑,轻似一鸿毛,重如千秤铁,白如天上雪,红似猩猩血。收入玉葫芦,秘之不敢泄。夜半忽风雷,烟气满寥泬。这般情与味,哑子咬破舌。捧腹付一笑,无使心脑热。重整钓鱼竿,再斫秋筠节。”观此可不慎欤!若非白真人之坚固,他人安能再整钓竿而斫筠节乎?又得紫阳仙师以《金丹四百字》授之,令奠关防慎密,后乃成道。夫虑险防危,不啻一件,自有数说。其初采药之时,日月欢会,龙虎将交,战争之际,真人已潜于深渊,浮游慎守于规中。盖是时也,闭塞三宝,唯当专心致志。否则有丧身失命之事。
紫阳翁云:“白虎首经至宝,华池神水真金”。又云:“依时采取定浮沉,进火须防危甚”,最为初关之紧切。此其一也。采取之时,若或阴阳错乱,日月乖戾,外火虽动而行,内符闭息不应,枉费神功。此其二也。若也火候过差,水铢不定,源流混浊,药物不真,空自劳神,有损无益。此其三也。既得黍珠入鼎,须要温养,保扶心君。苟或未善,即恐火化丹失。此其四也。至有学者,备历艰难,屡经危险,心胆惊怖。平时在怀,得丹入鼎,切宜驱除,务令尽净,勿使牵挂旧虑,以乱心君,是谓涤虑洗心,是谓沐浴。偶或留恋则恐汞铅飞走。此其五也。及至十月胎完,脱壳换鼎,不能保固阳神,轻纵出去,则一出而迷途,遂失舍而无归。此其六也。又有丹成之后,且要识真辨伪。若功行未满,眼前忽见灵异多端,奇特百出,以至生生之事,如有神见,皆能明知。若此等件是为魔障已至,并非真实,不可认为己灵丹圣,兹乃邪伪妖幻见吾道成,乃欲引入邪宗,以乱吾真。于斯时也,且须坚固智慧,保养全真。此其七也。凡此七件,皆防虑之大者也。有一不防,非但无成,恐致失丧。正阳祖师曰:“已证无为自在心,便须温养保全真。一年沐浴防危险,免见沉沦更用心。”吾所以云虑险防危,金丹之大事者也。
紫阳真人曰:“兔鸡之月及其时,刑德临门药象之。”上阳子曰:兔鸡者,卯酉也。学道的人,须知卯酉,非止一说。有天地之卯酉,有一年之卯酉,有一月之卯酉,有一日之卯酉,有一时之卯酉。天地之卯酉者,氐、房、心为卯,正躔则房日兔;胃、昴、毕为酉,正躔则昴日鸡也。一年之卯酉者,春分为卯时,曰中和;秋分为酉序,曰中秋。一月之卯酉者,初八为卯,月满上弦,酉时月到天心;二十三日为酉,月留下弦,卯时月在天中。一日之卯酉者,日出为卯而万物作,日入为酉而万籁息。一时之卯酉者,盖攒簇之道也。簇一年于一月,两日半为六候;簇一月于一日,则一时分六候,故一年七十二候,簇于一日也。是知一年之中只有一日,一日之内只在一时。大修行人,须辨时中卯酉,要知一时六候。盖采药取铅,一时六候,惟用二候,犹三停而用一停,而一时之中,尤余四候,别有妙用。所谓刑德者,二八也。盖二八者卯酉也。卯酉是阴阳平分之位,阳为德,德则万物生;阴为刑,刑则万物死。而卯月牙乃四阳而二阴,阴道将离而阴主杀。是以卯之二阴,阴已不能胜阳,然杀气未绝,至是而榆死,故为刑也。酉乃四阴而二阳,阳道将离而阳主发生。是以酉之二阳,阳虽不能胜阴,然生意尚存。至是而麦生,故为德也。正阳翁曰:“尽是灵冥转消息,切须专志保初心。”
指迷诗曰:“沐浴之功不在它,全凭乳母养无差。五行和合阴阳顺,同坐同行共一家。”无名子曰:“阳气到天地之中,阴阳相半,不寒不热而温,故为泰卦,不进火候,谓之沐浴。阴气降天地之中,阴阳相半,不热不寒而凉,故为否卦,不进阴符。亦云沐浴也。”
上阳子曰:沐浴者,适当阴阳相半,铅汞气停,阴阳二气自然交合。于此时也,不必进火,亦不行符,恐反伤丹;唯宜洗心涤虑,以保养之,故谓之沐浴也。且何谓沐浴?大修行人,尽将平时忧悲、思虑、艰苦之心、执著贪爱之念,悠然脱去,浑无一毫牵挂,直要形如枯木,心若死灰,是谓之沐浴也。纯阳祖师曰:“木性好清静,保养心猿定。”丹阳祖师曰:“水中火发休心景,雪里花开灭意春。”又曰:“俗人无清静之心,道人无尘垢之心”,是谓涤虑。其时则近卯酉,其卦则云否泰,其候则属温凉,其象则为刑德。至此则罢火守城,故谓之沐浴也。《参同契》曰:候视加谨慎,审察调寒温。周旋十二节,节尽更须亲。”崔公《入药镜》云:“受气吉,防成凶,火候足,莫伤丹。天地灵,造化悭。”紫阳真人与白紫清云:“及其沐浴法,卯酉特虚比。”盖不可执泥外象,当于药火到时而取也。古歌云:“刑德同生杀,加临二八门。丹砂宜沐浴,神水灌灵根。闭兑留金汞,禁关养魄魂。不须行火候,炉里自温温。”大修行人,工夫到此,可不慎乎?
紫阳真人曰:“夫炼金液还丹者,要须洞晓阴阳,深达造化。追二气于黄道,会三性于元宫。攒簇五行,合和四象,龙吟虎啸,夫唱妇随。”昔我师曰:“学道之士,得内外药物之真,两般作用之全,合大造化,方得所传。苟有毫发差殊,未免天地悬隔。”
上阳子曰:生杀者,阴阳二物也,龙虎二物也。龙乃阳中之阴而主生,故兴云致雨,润泽万物;而其中之阴能杀者也,犹人分阳已尽而纯阴则死矣。虎乃阴中之阳主杀,故呼风哮吼,常有杀心;而其中之阳能生者也,犹人分阴已尽而纯阳则仙矣。夫阴阳二物者,顺则成人,逆则生丹。故不为万物,不为人,则成丹矣。是所谓生也。且道生又生个什么?莫不是生天生地,莫不是生人生五行,莫不是生万物者乎?莫不是有大灵通智慧、有大神圣变化者乎?且道杀又杀个什么?莫不是杀那无明烦恼底贼?莫不是杀旁门愚痴底贼?旌阳祖师以五童女剑杀之,纯阳帝君以三清剑杀之,佛祖以金刚王宝剑杀之,德山和尚以入门棒杀之。故云:“护生须是杀,杀尽始安居。”祖师云:“斩魑灭魅了长生”。魑者痴也,魅者昧也。若人早早杀了这愚痴暗昧底,则可以毕长生之道矣。大修行人,定知毫发差殊,不能成丹,切须洞晓也。若悟阴阳、生杀二物。何忧不仙矣!
至如所谓卦象爻铢之说,铢也者将准之而定也,爻也者将效之而用也,象也者将像之而为也,卦也者犹挂以示人,使人以此而为则例也;爻与铢者明轻重也,象与卦者明进退也。积三百八十四爻而成六十四卦,积三百八十四铢而成一十六两,谓一斤也。斤足卦满,喻丹之将成也。修行之人,务在知轻识浅,知重识深,知难识退,知易识进。不过以法金丹内外二药也。《道德经》云:“有无相生,难易相成。”又曰:“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又曰:“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也。”犹以復震为采药之初,则半斤为入药之数。如百爻之谓,以三十爻为文,七十爻为武者,则知采药之难也。以卦足而药成,则丹足二八一斤之数,故《火记》言二百一十六,乃乾之策也;十八八个足,乃一百四十四,坤之策也。阴阳之数既足,金液之丹已成也。
崔公《入药镜》曰:“盗天地,夺造化。”又曰:“初结胎,看本命;终脱胎,看四正。”紫阳翁云:“节气既周,脱胎神化,名题仙籍,位号真人。此乃大丈夫功成名遂之时也。”紫清真人曰:“夫金丹者,采二八两之药,结三百日之胎。心上功夫,不在吞津咽气,先天造化,须当聚气凝神。若也行持,惟凭口诀,至简至易,非色非空,无中养就婴儿,阴内炼成阳气。”
上阳子曰:大修行人,既感真师抟授,若其未得真铅,先当收拾自己精神,不可恣情纵欲。凡于日用应与之间,似有如无,忘情绝念,以待药火之至。故纯阳祖师云:“七返还丹,在人先须炼己待时。”葛仙翁《清静经》云:“人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夫人心虚则澄,坐定则静。寡言希听,存神保命。盖多言则损气,多喜则放情,多怒则触意,多悲哀、思虑则伤神,贪欲、劳困则伤精。凡此皆非修行底所宜有也。若得先天真铅合汞,又喜火候无差,又善温养保扶,均调神息,直至丹熟胎完,婴儿成就,而成真人。三年九载,立行累功,或留形住世,接物度人,如安期生、蓝采和是也。或入世途匡时理世,东方朔、窦令君是也。至若七真、五祖,慈悲接人,张、葛、许、浮、丘诸祖师,乘时救劫、伺诏飞升者也。大修行人,若也再求向上之事,则移胎换鼎可无难矣。何谓向上事?上阳子曰:“前胎完成,已成真人,则移居上丹,却重整乾坤,再造阴阳,子又生孙,千百亿化。紫阳翁曰:“一载一个儿,个个会骑鹤。”泥丸真人曰:“一载胎生一个儿,子生孙子孙又枝。”于此方是大丈夫也。若应时立功,则身归三清矣。丹阳祖师曰:“神满太虚,一无所碍。”故天有时而崩,地有时而陷,山有时而摧,海有时而竭。凡有相者,终归于坏。唯道成者,神与道合,永劫无坏,又兼功及九祖,则白日同升上清矣。
上阳子曰:道必曰学,学必曰精而已矣。老子曰:“吾非圣人,学而得之。”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曰:“我学不厌,而教不倦也。”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南华真经》曰:“南伯子葵问乎女偊曰:道可得学耶?偊曰:恶!恶可!子非其人也。夫卜梁倚有圣人之才而无圣人之道,我有圣人之道而无圣人之才。吾欲以教之,庶几其果为圣人乎!不然,以圣人之道而告圣人之才,亦易矣。”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释迦闻半偈而欲舍身;黄帝顺下风膝行而进,问广成子治身奈何而可以长久。夫古之大圣,亦未有不学而能知大道者乎!今时人也,而多妄诞,不肯下问,何时而得闻斯道也哉!
上阳子曰:道有立谈,道有心授。君臣也,父子也,兄弟也,夫妇也,朋友也,是纲常之道也。此可以立谈而非心授也。所言心授者,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此可以心授而不可以立谈也。率性之道,即孔子一贯者也,即孟子集义所生者也。夫刚常之道,虽童稚亦可训之。惟有国有邦者,置所司以掌其纲常之道,万世不易者也。至如率性集义之道,前贤注疏略不及焉。若贤人君子,遇圣师口授而不惊疑,以集义率性之道而修之,是则谓之大圣人。方知纲常之道在其中矣。炼丹也,砂硫也,水银也,是修炼之道也。此可以立谈而非心授也。所言心授者,无为而无不为也,为之而有以为也。此可以心授而不可以立谈也。无为有为之道,即金丹之大道也。夫丹炉修炼凡砂水银之道,虽愚夫愚妇亦可炼之,故可立谈。至如先天真铅有为之道,虽上士至人遇师口授,亦不免疑焉。若上士至人得师指尔金丹有为之道,勤而修之,是之谓神仙也。顽坐也,守性也,持斋也,是坐禅之道也。此可以立谈也,而非心授者。唯正法眼藏、涅槃妙心,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之道,此可以心授而不可以立谈也。正法眼藏直指人心,即最上一乘之道也。夫持斋坐禅虽庸人孺子,亦可立谈。至如一乘之道,虽利根上智于佛祖言下得证,犹不免疑焉。是以灵山会上五千退席,五祖佛法不付神秀而与老卢,是谓可以心授而不可以立谈也。韩湘得仙而昌黎有“收吾骨”之句,岂昌黎是下根之器哉?朱晦庵之遍参而崔子虚不与以道,岂晦庵之不欲者哉!是云道不可以立谈。可立谈者非大道也。葛仙翁六十始遇师,白玉蟾六十四始遇师,皆成道也。是谓道有心授者也。
上阳子曰:道有三悟。孔子翼《易》曰:“近取诸身,远取诸物”。是言道也。大修行人,从近与远,及身与物,四者求之,眼下自有悟处。葛仙翁《清静经》曰:“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是言道也。大修行人,从内、外、远及心、形、物六者求之,目下便有悟处。佛祖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言道也。大修行人,从心、佛、物三者求之,脚根下即有悟处。是之谓道有三悟也。且夫三教圣师皆晓以世人,从物求道。以道为物,须当审思,切勿容易看过了也。盖道者,乃万物之一物也。而物者,乃大道之一物也。故老子云:“有名万物之母”。又云:“渊兮似万物之宗”。是皆以物而名道也。悯夫一切常人,唯只寻常,不肯寻上;或以孤阴寡阳摄心兀坐,或以持斋守戒离俗绝尘,或以凡砂铅银煅炼炉火,凡此皆误而非悟也。能于是编言下投机,须有一个奇特之大悟处矣。
上阳子曰:道有三传焉:上焉者,文人善士,寡言好善,能弃富贵,唯急于身,是云上士,宜传道焉。中焉者,质而不文,闻道笃信,能割恩爱,力行精进,不顾是非,是曰中士,乃有上士之志,宜传道焉。下焉者,愚而信实,乐善弃恶,舍己从人,勇于敢为,是云下士,其志可尚,宜传道焉。故得此道者,莫不勇猛精进,莫不坚固智慧,莫不遏恶扬善。夫善之一字,乃入道之梯航也。是以常人耳常闻善,则肾不走精;口常语善,则心不失神;鼻常嗅善,则肺能安魄;眼常视善,则肝能育魂;意常思善,则脾胃生气,黄中通理。大修行之人,奚可以不善欤?上阳子曰:道有三戒:凡学道者,心虽慕向而乃骄其富贵,不肯下问,不立盟誓,是谓好谲,戒而莫与;次,学道者,累闻旁门小法,唯事强辩,以逞乾慧,是为夸眩,戒而莫与;三,学道者疑信相半,不以生死为忧,重财轻身,是不知命,戒而莫与。
上阳子曰:道有三去焉:一者,虽智人材士,而好论状古人,是谓无德,宜去之也;二者,虽善人胜士,而好诋排是非,妄议今古,是谓不广,宜去之也;三者,虽好道向佛,而口谈心非,背真就伪,是谓无实,宜去之也。
上阳子曰:道有四异:四者何也?酒、色、财、气是也。一切常人,饮少辄醉;平时端庄,化为戏谑;平时正直,化为谀侫;平时廉洁,化为贪淫;平时谦和,化为狂傲;因酒丧德,逃失性真,犹如山薮,所藏者多,平时罔觉,忽然野火山頳薮爇,千妖百怪,无所逃避。人若无酒,不失所行;山若无火,妖怪藏形。大修行人,戒饮静坐,敛精怡神,不为酒乱,此为异耳。
世之声色,败人者多。一切常人,肆情纵欲,贪著无厌,如彼蜉蝣,以灯为色,以焰为乐,投光赴焰,来往不舍,贪著于焰,趋灯而扑。人亦如是,著于爱欲,精气以竭,而情难割,情牵神失,意动气散,神气既丧,命亦随逝。色之为物,本无锋刃,而其杀人,甚于刀戟!大修行人,似同而异,酒肆淫房,未尝不戏,却乃非色为色,知色不色,不色中色,色无定色,此谓异耳。云何非色为色?知彼莲花,香引十里,花却为色,香即为声。大修行人,不贵其香,不贵其花,而所贵者唯贵其信,信即为莲实,花之与香不能长留,莲实可久,实能安心,此故云信,是以贵之。故太上云:“其精甚真,其中有信”。犹此意也。何谓知色不色?如彼河水,清流涓涓,水以济舟,至于彼岸。其舟与水,悉皆外物。祖师不云:“道成而后,丹房器皿,委之而去”,此之谓也。何为不色中色?如彼枯旱,阴云四兴,甘雨骤至,须臾复霁。若乃求其向来雨云,一无所见,而唯五谷万物蒙润发生。《维摩经》云:“游诸四衢,饶益众生,入诸淫舍,示欲之道”,此之谓也。色无定色,其义云何?如彼宝月,岁十二度,朔望弦晦,无定之中而有大定。上阳子曰:当详论之。三日生兔,色以大定;八日半盈,是云上弦;十五对望,圆明遍满。凡彼人间,莫不瞻仰,而其光辉圆而复缺,乃不长在。若人再欲观其光彩,须别索求生魄弦望。是故《易》曰:“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又曰:“原始要终。故知死生之说。”此之谓无定色也。
一切常人,贪财无厌,积而不散,为儿孙计,不悟天地日月盈虚消息之理。如彼石崇,富敌于国,财聚怨结,身戳家丧,祸及绿珠。大修行人,既得其财,即以求药,得药成丹,丹成而后,尽散其余,此为异耳。一切常人,争尽闲气,恼乱身心,好讼其贫,量可即夺,不顾因果生死,不悟悔吝凶危,皆由此起。所争者少,所丧者多。如彼项王,英雄盖世,卒之乌江,身死尸分,后来视之为汉鹰。大人之所争,况不及乎!大修行人所争之气,非人所知。是先天地真一之气。上阳子曰:修仙作佛,皆此先天真一之气。若非是气,不系修行,不能长生,此为异耳。
大道从来是强名,阴符道德始存经。神仙次第丹经续,口诀安能纸上明。
我以因缘遇圣师,忽于言下大惊疑。方知玄妙无多句,此事如何容易知。
特推造化指方来,首捉先天一气回。先天一气是何物,不遇真仙莫强猜。
气从四向定生涯,一变水兮二变砂。三变汞兮金四变,五变金丹结紫花。
须识玄门与牝门,便安炉鼎定乾坤。内外二丹从此得,休疑大海指昆仑。
顺则凡兮逆则仙,实非草木与凡铅。谁知日兔月乌位,却笑他人颠倒颠。
月非日映不生光,人亦纯阴要复阳。若欲归根并复命,依他坤体补乾刚。
戊坎月铅气逐虎,巳离日汞火从龙。白须老子神通广,赶虎随牛过水东。
虎之为物最难言,寻得归来玄又玄。一阳初动癸生处,此际因名大易先。
大易之先药料真,自然乌兔两相亲。东君切莫离房室,西得朋来是主人。
水中之物号金公,远隔西山几万重。黄帝按时宣土德,迎之以意入中宫。
一岁簇来一月看,月簇一日又何难。一时六候用惟二,拾取玄珠顷刻间。
三百八十四爻铢,反复阴阳莫道无。大地山河俱是宝,葛仙六十咏流珠。
一身上下定中央,肾前脐下号黄房。流戊作媒将就已,金来归性贺新郎。
阳丹结在阴海中,犹如坎里一爻雄。擒来离内温温养,此即神仙颠倒功。
坎中一划已外离,欲海波澄风浪低。刑德临门宣沐浴,盈虚消息早防危。
八日前弦金半斤,金翁骑虎恐相嗔。过犹不及切须问,奎当抽添耐养神。
已知阴体得阳辉,和合雌雄入化机。白雪满空春意动,守形养气抱婴儿。
胎息绵绵渐渐完,气冲夹脊触泥丸。累累似弹腭中下,过了重楼香又甘。
既达返还九与七,此即木金三五一。气全神壮换胎时,照护孩提休远出。
性是神兮命是精,要知性命属心君。精神性命皆随意,意动人之善恶分。
正路当行人未知,呼天吸地验高卑。观音寻到脚跟底,闭息之流向此推。
求财求侣炼金丹,财不难兮侣却难。得侣得财多外护,做仙何必泥深山。
件件分明说与君,若无药物也休论。可惜几多富贵客,伪徒引去说傍门。
上士英雄学上仙,积功累行满三千。脱胎神化寻常事,白日腾身上九天。
上阳子,闻道迟,四十衡阳始遇师。从来不信长生说,及得师言便释疑。
才低头,摸鼻孔,方信神仙有真种。乃觉从前万事非,不道这般真骨董。
这骨董,大奥妙,妙在常有观其窍。此窍分明在眼前,下士闻之即大笑。
我得来,不敢秘,欲对知音论同异。近来世上几个人,空自谈天又说地。
诸旁门,是邪径,翠虚吟中略举尽。除却先天一点真,分外多端总邪正。
大道易,不堪论,只将窍妙定乾坤。奈缘失却中心路,傍指三千六百门。
有数息,有闭息,于中错指也无迹;或炼三黄及四神,或炼五金并八石;
要半夏,用术茯,搜尽药中诸草木;几多因此促其生,人参尚有杀人毒。
纯阳道:张尚书,服药失明神气枯。不知还丹本无质,翻饵金石何太愚。
欲调息,坐观鼻,似春沼鱼百虫蛰。其妙无穷在甚处?到老无成何所益?
捉一处,存金光,认是丹田也不妨。自己固知行不得,但将此术教它行。
体天地,望日月,二气吸归玄牝穴。按摩伸屈恣吐吞,朝暮嘘呵复咽咽。
以土圭,定时刻,将谓似是而非实。会教自性有通时,且须观想以意识。
动尾闾,撼夹脊,吞它稠唾及精溺。一生受用大阳丹,专采女人天癸吃。
炼秋石,聚小便,溺便多处是它缘。更把此方为秘宝,若无财贿不相传。
入淫房,大懊恼,伺候精行转补脑。如斯谬戾要长生,七祖九玄难作保。
食秽恶,及乳溲,试看两脸曾红否。更待女男相会合,吞他精血作丹头。
惜性命,全元气,一吸玉户中精水。老来毫末也无功,却怨寿光黄谷子。
顶门响,腹中鸣,此即龙吟虎啸声。熊伸鸟引空劳力,龟缩鹤舒何足称。
保命诀,用灵柯,阴阳二丹传大讹。存缩吸抽闭五事,而今此术不胜多。
传达摩,说归空,观物知胎语不通。生死定年次月日,临时更定五心中。
八段锦,十号颂,都在无名指上用。蓦地浮云遮日月,大限到来宜稳重。
度天魔,阴魔绝,又号天关般弄法。甲子中宵见子时,运气七抽放在舌。
指天竺,胎息经,谓能住世与留形;不知古德无多语,但要人从正路行。
恣饮酒,却持斋,或断烟火不烧柴。前生不布种口禄,却向此生空打睚。
顽打坐,只无为,守个空屋旧藩篱,早晚不克衣又冷,这般受苦早回思。
持素珠,专念佛,见他荤酒欲呕[口*逆]。一心只要向西方,管甚东兮与南北。
多作法,遍祈祷,有是看经直到老。贪嗔爱欲不能离,安得此生延寿考。
现行者,切莫用,积取方来业债重。若遇真师急拜投,或者一言便射中。
未闻者,不须传,多少旁门乱性天。若要玄中端的处,唯当熟记悟真篇。
行脚辈,号禅和,大机大用口头过。只争胜负闲言语,不向台山勘老婆。
禅僧家,去须发,佛将此相令人察。成行成队不低头,见性明心无几衲。
明眼人,见性者,升坐故将佛祖骂。棒喝指头机最深,而今把作寻常话。
聪明底,谈性理,横言强辩唯他是。性与大道有谁明?颜子坐忘曾子唯。
诵大学,讲中庸,不偏不易朱文公。正心诚意求章句,诚意元非章句中。
顶七星,名正一,玄牝之门那个识?五千余言道德经,正得一兮万事毕。
居山林,称道士,不知大道是何事。金丹名也不曾闻,况要教他明生死。
云水客,号全真,却为朝昏且救身。祖师留下刀圭说,知者如今有几人?
正阳翁,指迷歌,此道分明事不多。但愿人人都解悟,奈缘福薄执迷何。
浮生事,水上波,人身已得莫虚过。有缘遭遇明师指,谁谓无由上大罗。
其一 寻常莫道黑漫漫,邪怪闻之骨也寒。挂在太虚宜爱护,要将杀虎补龙肝。
其二 能活于人有大功,不妨奋迅立威风。十方世界当头截,变化魔宫作宝宫。
其三 三尺镆铘倚太空,神威凛凛忒英雄。圣凡不敢抬头看,一道神光牛女中。
其四 非铜非铁亦非金,不假凡间炉火成。我剑本来天地骨,要知能杀又能生。
其五 神仙非剑不成仙,剑非神仙也不传。若说金丹灵妙处,其功先立地中天。
其一 纯阳一阕沁园春,句里分明药料真。有个乌飞曲江上,山头初月挂庚申。
其二 也不看经也不修,却来世上作优游。有时吸尽西江水,炼个金轮照九洲。
其三 真师训语复丁宁,八月初三是癸生。此即一阳初动处,若寻冬至枉劳形。
其四 乌兔分明颠倒颠,月生庚上有真铅。金丹只此无难事,莫道仙师不口传。
其五 炼形化气气归神,不是真阳谩苦辛。擘裂鸿濛分造化,此身身外更求身。
其六 不炼凡间铅与砂,常提宝剑斩妖邪。有人借问神仙事,一味炉中白马牙。
其七 玉皇若也问丹材,偃月炉中取下来。驰骋英雄吞一粒,男儿怀了一年胎。
其八 阳精一点秘形山,言语通时即可还。学者尽他疑到骨,此中底蕴本无难。
其九 元来一味坎中金,未感师传枉用心。忽尔打开多宝藏,木非木也不成林。
其十 离内阴爻坤土真,坎中雄者是乾金。当初只为乾坤顺,一死一生直到今。
十一 簾帏放下契全真,身外须知别有身。恰是金丹好消息,不为万物不为人。
十二 曲江之上月初明,地应于潮天应星。若欲深探玄妙窟,金砂洲对吕仙亭。
十三 木金间隔各西东,云起龙吟虎啸风。二物寥寥天地逈,幸因戊已会雌雄。
十四 降龙伏虎也无难,降伏归来玉锁关,日月分明烹鼎内,何忧不作大还丹。
十五 无不为之有以为,坎中有白要归离。水源初到极清处,一点灵光人不知。
十六 修行人要识黄芽,若会金公却一家。天地未分名太一,此时擘裂产河车。
十七 悬胎鼎里炼流珠,已喜金来归性初。三教圣人同一辙,后来人我却殊途。
十八 白云无事过前溪,中有神仙未可知。待我玉炉丹九转,坐乘五色宴瑶池。
十九 多少人居富贵丛,到头富贵只匆匆。不如买取金丹诀,做个神仙不老翁。
二十 四十年前事已非,真师缘遇授玄微。从今御却恩和怨,炼个真身跨鹤飞。
二十一 端有长生不死方,常人缘浅岂承当。铅银砂汞分斤两,德厚恩弘魏伯阳。
二十二 元来世上尽非真,唯有还丹是养身。将相位高忧国事,道人炉内药苗新。
二十三 纡紫拖金列满朝,慌忙酒盏马萧萧。迩来事事只如此,收取金丹静处烧。
二十四 未遇师传说道难,既闻玄妙却如闲。早将神气归金鼎,免死形骸葬野山。
二十五 炼丹及早莫迟疑,休待功名到了时。只为光阴如箭速,吉凶祸福少人知。
二十六 下手速修已大迟,个中闻此急回思。喧闐鼓乐闹何事,前日英雄今裹尸。
二十七 浮世奔波功与名,道人苦口论修行。丹成回首看浮世,埋没功名荒草生。
二十八 我昔未闻大道时,起人爱敬最便宜。迩来得个长生说,路上行人口似碑。
二十九 掀轰闲气莫存怀,但把辛勤问药材。七返九还功行满。向来闲气入尘埃。
三十 道成之后谤归尘,谤语端能坚固人。真觉比为甘露味,古来学道世多嗔。
三十一 世人冷语不关心,大笑实为吾道箴。但要神炉添药火,他时天上有知音。
三十二 万善无亏必遇师,须从言下悟玄机。若无善行难遭遇,纵沐师传未免疑。
三十三 手把丹经暗里猜,回光返照便归来。就中问个虚无窍,到选仙场必占魁。
三十四 庄周鹏志运南溟,一去高飞九万程。只为子书多譬喻,后来谁想作丹经。
三十五 萧萧洒洒大闲人,为著真铅奈苦辛。志气终为云外客,还丹问药合同尘。
三十六 得法无财事不全,法财两足便成仙。丹阳祖是东州富,弃了家财万万千。
三十七 个中仙子急修行,勤向丹田种又耕。人道金丹富贵客,谁知此内更长生。
三十八 小隐山林大隐廛,廛中造化妙玄玄。凡人未得廛中说,莫入深山隐洞天。
三十九 未炼还丹莫入[闲],丹头多在闹林间。婴儿姹女一欢会,却向环中养大还。
四十 红红白白水中莲,出污泥中色转鲜。茎直藕空蓬又实,修行妙理恰如然。
四十一 一条直路少人寻,风虎云龙自啸吟。坐定更知行气主,真人之息又深深。
四十二 饥餐渴饮困来眠,大道分明体自然。十月圣胎完就也,一声霹雳上丹田。
四十三 醒眼诗中妙更多,勤修趁早莫蹉跎。人身一入轮回去,来世机缘莫想他。
四十四 无事常观醒眼诗,其中奥旨说刀圭。有人会此醒醒法,便入金门作圣师。
四十五 曹溪传法不传衣,由此灯灯续祖辉。公案半千明佛法,后来却道是禅机。
四十六 刹竿拄杖酒台盘,秉拂拈槌总一般。悟了脚跟元踏实,不妨稳去坐蒲团。
四十七 指头棒喝赵州茶,为鬻心肝讃底沙。解悟真禅无半语,青青翠竹对黄花。
四十八 马祖磨砖作镜儿,笑他兀坐要何为。若还认得西江水,许汝一尊佛出时。
四十九 佛因半偈舍全身,高证巍巍万德尊。了得涅槃正法眼,金刚不坏体长存。
五十 总皆凡世播英雄,做尽英雄到底空。唯有金丹最灵妙,大罗天上逞神通。
道可道章第一
众妙应须无以观,更将有向窍门看。可名物母明明说,两颗胡珠转玉盘。
天下皆知章第二
美中有丧恶难成,前后相随高下形。直到无为方了了,不言之教始分明。
不尚贤章第三
弱志须先以骨强,虚心实腹要当阳。共君说破炉中事,一朵铅花仔细详。
道冲而用之章第四
象帝之先万物宗,解纷剉锐阐高风。苍颜老子垂双手,湛似渊分道乃冲。
天地不仁章第五
不仁乃是大仁人,刍狗民生物化淳。橐籥之中能不屈,当知愈出愈精神。
谷神不死章第六
谷神无始立天根,上圣强名玄牝门。点破世人生死窟,神仙只此定乾坤。
天长地久章第七
圣人妙处岂无私,能外其身谁得知。顺则凡兮逆则圣,由来于此定根基。
上善若水章第八
众人所恶上贤明,动善其时故不争。一点灵光君未识,却将水火煮空铛。
持而盈之章第九
满堂金玉要长存,火候工夫细细论。筌在得鱼蹄在兔,塞其兑则闭其门。
载营魄章第十
专气致柔生蓄之,积功累行保婴儿。一斤直要十六两,莫向人前更好奇。
三十辐章第十一
我毂能离三十辐,闲寻无处偷安轴。得便饶也落便饶,君子唯当慎其独。
五色章第十二
十字街头认色声,双眸炯炯却无睛。圣人去彼宁取此,下士闻之疑转生。
宠辱章第十三
大患只为吾有身,分明得失总皆惊。没身方是出身处,大患从来亦强名。
视之不见章第十四
不闻不见曰希夷,此事如何容易知。乍睹西南一点月,纯阳疾走报钟离。
古之善为士者章第十五
豫涉川兮犹畏邻,此中微妙且同尘。玄通未许凡人识,谁向亨衢问要津。
致虚极章第十六
芸芸物物各归根,若也知常地自温。昨夜溪头春水涨,朝来不见水流痕。
太上章第十七
上士勤行中士亲,只唯下士笑频频。曾知老子怀胎久,始浴金盆发似银。
大道废章第十八
六亲不和慈孝生,颠倒乾坤正令行。今日凤凰台上客,十年牎下读书声。
绝圣弃智章第十九
古人弃智定乾坤,说破死生骨董门。不是个中滋味的,自戕自贼自炮燔。
绝学无忧章第二十
察察昭昭我若昏,水头清处好寻源。不知求食于谁母,便把西江一口吞。
孔德之容章第二十一
眼前众甫即区中,杳杳冥冥内外通。明了地天交泰卦,区中进步作仙翁。
曲则全章第二十二
枉则直兮窪则盈,不矜不伐乃功成。昨宵梦里闻雷雨,今日江头春水生。
希言自然章第二十三
得与失兮两不羞,形容到了了无俦。真人之德配天地,只在环中匪外求。
跂者不立章第二十四
群仙已笑露堂堂,跨者不行仔细详。一著错时看跌倒,赚人锦袋绣香囊。
有物混成章第二十五
有物混成天下母,字之曰道安窠臼。乾专坤翕证无为,智者乐兮仁者寿。
重为轻根章第二十六
奈何万乗乃轻身,孰是踈兮孰是亲。宝在眼前凡不识,往教密密论君臣。
善行章第二十七
知名非实要知情,窍妙之真号袭明。不道善行无辙迹,石中流水岂闻声。
知其雄章第二十八
雄雌黑白坎和离,知则总为天下谿。眼下十成须认取,由来散朴复婴儿。
将欲章第二十九
神器从来是假名,此名只许上贤听。不过渡口寻舟子,枉诵玄玄道德经。
以道佐人主章三十
果而不道露锋芒,却与凡人作祸殃。迸烈岂容君眨眼,山中仙子浴金光。
夫佳兵者章第三十一
居贵左兮兵贵右,非人此道莫轻授。有时恬淡乐无为,上天之载无声臭。
道常无名章第三十二
我相众生寿者相,权实照用一时放。不通凡圣拟议乖,天地合而甘露降。
知人者知章第三十三
智与明兮自胜强,乾坤合辟要相当。若能守片闲田地,不是寻常孟八郎。
大道汎兮章第三十四
大道汎兮不可名,可名非道碍尘生。平时不向西江望,踏破芒鞋未是行。
执大象章第三十五
出口淡乎其无味,能者用之不可既。逢人好语说三分,过客欣闻乐与饵。
将欲翕之章第三十六
利器如何可示人,不妨勇猛奋精神。参玄参到微明的,现出金刚不坏身。
道常无为章第三十七
朝朝只念观世音,识得观音辨踵音。若也始终无悔吝,这回方是道人心。
上德不德章第三十八
仁之与德不多程,为与无为前后行。待问有为何所似,夜来月在脚跟明。
昔之得一章第三十九
一者名为不二门,得门入去便安身。当年曾子一声唯,误了阎浮多少人。
反者道之动章第四十
全璧而归也注心,有生无处此机深。与君评论曹溪水,一滴谁醻万两金。
上士闻道章第四十一
大象无形道隐名,形名总不向人呈。如今闻者皆应笑,夫唯道善贷且成。
道生一章第四十二
冲气为和大化炉,与君说了莫疑狐。茫茫宇宙人无数,几个男儿是丈夫。
天下至柔章第四十三
炼气凝神入至圣,紫阳留下悟真篇。元来三教同门户,先要参皮可漏禅。
名与身章第四十四
此身不是四肢身,解向源头问要津。现自十成非外物,裙钗之下有全人。
大成若缺章第四十五
大成若缺直而屈,唯好观光于上国。有时做个大闲人,清静之中无一物。
天下有道章第四十六
天下有道马不走,天下无道物不夭。过犹不及岂忘言,到此一了一切了。
不出户章第四十七
目前一宝秘形山,何必长歌行路难。路破草鞋无觅处,投壶认箭落中间。
为学日益章第四十八
有为之道须落著,无为之道要著落。莫向人前认色声,认色认声已误却。
圣人无常心章第四十九
百姓之心为我心,分明说了莫沉吟。世人怎识和山鼓,一下能当几挺金。
出生入死章第五十
出生入死无穷已,唯善摄生能不死。知生知死却成人,须入虎穴得虎子。
道生之章第五十一
道生德畜却无恩,须弥山上望昆仑。若也另瞠一只眼,便知落处道方尊。
天一有始章第五十二
知其子复守其母,不悟袭常空自走。覆盆之下用其光,休向经中谈窍妙。
使我介然章第五十三
盗夸盗出自家珍,覆水难收费苦辛。只为良田荒秽了,如何做得太平民。
善建者不拔章第五十四
观乡观国观天下,积德修身道有余。善建亦知宜善抱,倚需得溥自安居。
含德之厚章第五十五
赤子何知鸟不攫,未知牝牡而[ ](血*夋)作。益生使气要长存,岂但筋柔而固握。
知者不言章第五十六
闭门塞兑得嬴金,电掣星飞何处寻。便遣那吒千手眼,不知佛殿有观音。
以正治国章第五十七
天下从教多忌讳,我唯忌个小儿名。不知奇处用兵拙,眼下知之即太平。
其政闷闷章第五十八
直而不肆极希夷,百尺竿头未是危。识得圣贤心地用,早应臭腐化神奇。
治人事天章第五十九
有国之母重积德,深根固蒂可长生。五更早起无巴鼻,却是街头有夜行。
治大国章第六十
两不相伤故德归,鬼非不害自无欺。抱琴有意过西院,弹者弥多听者稀。
大国者下流章第六十一
下流非是下流人,以静胜人要一真。牝牡之交宜处下,唯应吩咐下流人。
道者万物之奥章第六十二
善人之宝万物奥,不善之人之所保。人之不善何弃之,日月去兮进此道
为无为章第六十三
早知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作于易。我若不因师指明,舌头那识味无味。
其安易持章第六十四
圣人心上起经纶,几事不密则害成。能复众人之所过。月从西坠日东升。
古之善为道章第六十五
君子不以智治国,常知楷式是玄德。千蹊百径要知归,若不知归名国贼。
江海之所以为百谷王章第六十六
圣人处下复何争,江海纳汙仍太清。点著当前正法眼,抬头暗室月分明。
天下皆谓章第六十七
慈俭本为天下先,若加精进契前贤。始惟不肖终当肖,正是千钱一贯穿。
善为士章第六十八
善用人者为之下,善弯弓者为之射。万丈悬崖撒手时,方名了了弓弦卸。
用兵有言章第六十九
吾宝非金亦匪珍,若轻其敌丧其亲。临深履薄如精进,作主先当会作宾。
吾言甚易知章第七十
知我者稀空碌碌,圣人被褐仍怀玉。知之非艰行惟艰,千钱一贯为知足。
知不知章第七十一
大人之病病当心,不用药医只用针。针得血脓俱下了,脱除痨瘵似观音。
民不畏威章第七十二
自知已是己灵明,内养工夫熟且纯。能自爱兮惟不厌,怡然理顺乐天真。
勇于敢间第七十三
善恶昭昭网不疏,伤人抵罪岂差殊。种禾种栗不生豆,恬退无为是护躯。
民常不畏死章第七十四
不畏死兮却畏生,畏生之道在持盈。八千兵散浑闲事,项羽头来落汉营。
民之饥章第七十五
无生之义最难言,人世轻生若骏奔。趂得非生非死法,乾坤有限道长存。
人之生章第七十六
人死坚强木死枯,夫惟不死是长图。五行颠倒人能用,有一物常死复苏。
天之道章第七十七
不欲见贤岂不贤,只惟平地有神仙。真人指我回澜诀,向道女娲解补天。
天下章第七十八
受国之垢实希奇,到此方知寿可跻。一得归来宜永得,渡河筏子上天梯。
和大怨章第七十九
左契犹如般若舟,人能执此任西流。故云有德长司契,天道无亲亲善柔。
小国寡民章第八十
小国寡民复古初,寿同日月没盈虚。岂惟老死无来往,天地推迁我自如。
信言不美章八十一
既以与人己愈多,圣人不积抱天和。五千言是金丹髓,信则修之上大罗。
降龙
降龙未得岂成仙?降得真龙丹可圆。须信神仙活手段,一毫头上见龙天。
又
形容丑恶气鸿庞,至大至刚未易降。不使与云并作雨,要他一口吸西江。
又
头角峥嵘势莫当,云收雨霁欲潜藏。从今不许翻潭洞,养颗骊珠夜夜光。
又
云散天空不见他,收来护我炼丹窝。有时得赴瑶池会,仍放滩头饮碧波。
又
寂然不动感而通,借汝神威入梵官。探得赤珠无价宝,光明照灼太虚中。
伏虎
太华峰头虎啸风,惊天动地震虚空。我今袖有三清剑,逐到山腰口子中。
又
虎有脱衣妙法灵,饮人血髓食人精。吾今使得来来去,扈卫坛场助道成。
又
隐在阴坑忽见形,露形一啸便风生。匣开三尺神光射,锋刃何曾观赤頳。
又
四十年前未遇师,黄昏每到角声悲。如今伏得真雄虎,夜夜成行成队随。
又
入虎穴寻虎酪酥,其中滋味胜醍醐。有人做到这些处,方是乾坤大丈夫。
悬胎鼎
汝何形象号悬胎?大小由之造化胚。好是一阳初动处,从来物物自相媒。
又
汝何形象号悬胎?却把声名遍九垓。岂但生人生万物,做仙做佛要他来。
又
汝何形象号悬胎?一死一生弄几回。除却华山陈处士,谁人不带是非来。
又
汝何形象号悬胎?一朵真铅花正开。只为金丹好消息,取归鼎内结婴孩。
又
汝何形象号悬胎?捉取先天一气回。最是神仙灵妙处,肇分太极立三才。
偃月炉
笑你安名偃月炉,天公造物与为徒。鬼神不敢抬头觑,万圣千贤出此途。
又
笑你安名偃月炉,炉中甘露胜醍醐。试将一滴若吞了,似蜜如饧和酪酥。
又
笑你安名偃月炉,先天一气自虚无。粤从太极既分后,却唤朱砂作丈夫。
又
笑你安名偃月炉,金丹只此莫他图。爱河风静那边看,方见摩尼一颗珠。
又
笑你安名偃月炉,圣人思议费功夫;其中一件长生药,不与凡人说有无。
拄杖
谁人知汝有神通,柱地撑天立大功。自古圣凡惟仗你,神仙非你莫施工。
又
硬似铁竿软似绵,转他坤轴拨回乾。一条伎俩无多子,会去西川买黑铅。
又
石室诸佛总恁么,莲花庵主却横檐。严阳会上无人识,只与芭蕉作晚参。
又
杖头活用向谁知,电走星飞已大迟。北斗南辰排作担,吓他魔鬼莫撑眉。
又
生来费尽万般机,为这一条黑蒺藜。些子神通谁会得?仙人把作上天梯。
与定阳子
仕而优则学孟,孟学而优则必希圣。今子年才二十四,便把养生早究竟。我本天地大闲人,子乃推心加我敬。我有一窍不死方,更有一把长生柄。元来这叚好天机,未肯容易相衒证。睹了誓盟既非轻,他人不如我同姓。三教本来无二道,最为真常非虚横。诸天及人皆惊疑,说着虚空一声雷。一声雷,自古圣师岂妄传。汝今得闻切须儆,其窍即是金丹窟。孰谓修性不修命,其靶则是金丹骨。当知修命先修性。命是坎虎吐金精,性是离龙行帝令。龙虎号曰玄牝根,玄牝却为阴阳屏。阴阳分作东西位,东西各隐铅汞穽。至人了达此玄关,故将水火金木并。子能修已有勤力,煆教心似光明镜。远观其物物无物,始信我能长清净。方得天尊黍米珠,啜入丹田可相庆。产个婴儿号阳神,神形与尔容无敻。莫把无为全不为,下手亦须假财聘。此非三峰采战术,亦非傍蹊与曲径。那般都是狂邪师,迩来正塞邪返盛。邪人行正正亦邪,正人行邪邪归正。有般说性并谈空,纷纷日夜闲争竞。为他宿世没因缘,以致百般多弊病。愚迷讥汝学修仙,诮汝随时且幹政。不思学道弃尘缘,反入尘中愈萌伥。从今若闻谤毁言,须要把得脊梁硬。篇诗更嘱善始终,非同奔荡闲歌咏。大罗天上有知音,但积三千功与行。
与至阳子田至斋
帝皇之得道者若羲、农、黄帝焉,仕隐而得道者若老、庄、关令焉,侯王而得道者若子房、淮南焉,山岩而得道者若钟、吕、希夷焉。道之在天地间,成仙作佛者历历不可以指数也,后之罕闻者茫茫而少大丈夫也。其王公大人、折节下士只为有道存耳。士之学无止,亦唯未臻乎道,故明于道者至圣神人也。仆以西行,旅寓思国宣二至斋,田侯扣首再三欲闻至道,经年不倦,乃授之曰:大道者至人之所秘,圣师之叮咛也,古之真人行其所不能行也。宇泰定者发乎天光,天光发者,人见其人备物以将形,敬中以达彼,以有为入无为;有为者与人为徒,无为者与天为徒。与人为徒者炼先天之一气,与天为徒者,炼后天自然之真。夫人禀天地絪緼一气而生,从微至著,壮而盛,盛而衰,气固为盛,气馁为衰。至人者,盛则养之,衰则救之,使一气长存,历劫而不死者金丹也。大修行人,既得乾金入于神室,心目内观,清静光明,以成胎婴,宝之十月,出入去来无灭无生者,天仙也。所谓气者何也?即两个阴阳也,一坤一乾阴阳也,一男一女阴阳也,一坎一离阴阳也,一逆一顺阴阳也。南华云:至阴肃肃,至阳赫赫;肃肃出乎天,赫赫发乎地,两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采先天、炼后天谓之交通,通则和,成则物生,物生而为婴儿,长大而号真人也。至斋言下猛悟,期以勤行,易其号曰至阳子。
与初阳子王水田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惟是道也,在天地之间,旋转乾坤,昭揭日月,更代四时者也。一切人也,禀大道至圣至灵之体,合大道至精至粹之用,常人顺之是以一生一死,若循环。然至圣神人以此道而逆之,故成仙作佛而出造化之外也。三教大圣皆体此道而用之。儒曰修身,释曰修性,道曰修命者,即殊途而同归也。粤后之人,不达圣人之旨,各尚所闻而非其所是,岂知身与性命必不可离者也。若一可离,则非道矣。初阳子王舜民伟哉,大丈夫也。出入仕途且三十年,仆闻之舜民之仕也,利不能移其心,困不能改其操,断然有守,凡所寓以水田自扁者,示无纤瑕小疵焉。乙亥冬,会湓江任所一揖次若久,要握手论心畧无官况。仆观其气宇高迈,骨相合仙,因缘遭逢,求我丹道,遂用盟天,以青城老师金鼎火符之秘次第授之也。乃先除其执著,去其惊疑,道其缘熟,培其根深,仆之用心又如此者,盖欲将师所传悉授不隐,顾惟闻道不难行之宜。谨纯阳老仙云,便下手速修犹太迟。使上士闻道必勤而行之,彼常人听之则且惊且疑,不肯疾早下工,电阵之光、石击之火、似箭之速,吁!可畏哉!今语初阳其母忽诸,夫金丹者,金液还丹之道也。金液者,即人身中之真气也。以气合形而成真人是为还丹。厥人之初生也,毓先天地至纯之道,逮二八精气,日泄而朴散,则先天之气不纯。且世人之壮必婚必娶者以续纲常也,若也中年却能宝爱其身者,圣人也。孟子四十不动心,庄子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孔子五十而知天命。今初阳子行年五十有二而闻金丹久视之道,以其时考之,则可矣。况初阳子道缘既重,信心益坚,谨因师旨,授之曰:古之真人欲理其性,先宝其精,欲理其命,先淳其气。是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若以孟子为寓言,则圣贤宁如是乎?若以孟子为教言,则人一身之气岂能塞乎天地哉?然必有其道矣。道者何耶?气也。气者何耶?命也。即经云: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也。夫欲了命,必先修性,性命双修,何忧不仙?且性也者何耶?义也。故孟子曰: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若义袭而取,则物也,顺也,人也,非金丹也。唯集义所生则逆也,是所谓金丹也。故云配义与道。而孔子曰:“成性存存,道义之门。”释迦云:“是诸法如义。”老子曰:“上义为之而有以为。”圣人之于道不离乎义也。义之道大矣哉!采铅炼汞者,集义也;西南得朋者,上义也;龙女献珠者,如义也;是义也者即义之易一阴一阳之道也。夫一阴者,离中之雌,一阳者,坎中之雄;离中之阴为火,坎中之阳为水,配义与道者,以坎反上于离,是水火既济之道也。盖于坎中取出阳爻降而入于离之中,换出阴爻是为地天泰也。盖离中之阴为汞为精,坎中之阳为铅为气。心印经云:“上药三品,神与气精。”然精依气生,神依气旺,神气精三者无一可离,此所谓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倘精耗则气憊,气馁则神离,气憊神离可谓之人乎?此所谓可离非道也。圣师深虑世人不能明乎道,不能炼其气,乃借名为铅,为汞,为鼎,为炉,为龙,为虎,为砂,为银,为刀圭,为火候,百般譬喻,托物假名,以晓后之学者,亦岂不欲人人作仙,个个成佛也?缘为世人信之弗及,承当不得,偶或就中间有一二,复为旁蹊小迳、著相执空,罕闻正道,若大乘根器、上士至人,际遇真人一言之下生实信心,宝爱其身,积累其气而勤行不怠者,则高仙地位指日可跻。仆阅人多矣,今观初阳子姿禀非凡,神气充裕,祖师金丹之道不敢秘者如此。敢秘者如此。
与一阳子潘太初
老子曰:“上士闻道,勤而行之。”至哉言也。仆自获遇至人,盟授大道,即欲图就所事,而以功缘未立,用是求诸仙经,搜奇摭粹,作成《金丹大要》。书成之后,不恤起处,每过名山及诸城邑,随方作缘,低首下心,开导世人,诱进此道。四三年来,求者纷纷,卒未见有大力量而精进者。比谒庐山太平宫,揖当代主人太初潘一阳,尘襟一见,欢如平生,茶罢复茶,有物外趣。颜童髭墨,神气裕如,肤泽脸桃,丰标洒落。其剸繁治剧若不经心,而待物择交似有定见。显官轩车而至者,皆得欢心;负义蓄材而来者,愿识其面。头颅且无尘俗,骨骼脗合仙姿。平川洗涤而踈明,大山嵯峨而增秀。天人交赞,鬼神其依。仆每叹夫福之与慧,二者不可得兼。太平闲暇、安富尊荣,此人之福也;通玄达妙、研精究微,此人之慧也。二美具全,则斯人也,不可以寻常而同年语。眷顾之初,言及丹道,仆未即应,既而情真语简,好笃谊深,叙其主领事繁,已觉年光流迈,念念急于兹事者,更来岁而又迟也。仆睹其开心见诚,列盟奉誓,乃授之曰:“大道者,与天地生物,乾坤覆育,日月阴阳同其造化焉。在人之身不外是也。天地以阴阳为橐龠,人身以玄牝为橐龠,天动地静,动为阳而静为阴,阴极则万物不生而阳气潜伏,及夫剥尽则一阳初动而梅先吐白,老以阳在地中而将覆也。世政以梅为报春之信,故《易》也复卦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复之为卦,五阴一阳,其一阳在下而阳为之主也。人身亦然。自少而壮,壮必衰。壮为阳而衰属阴,逮乎阴极则,阳气欲尽而散也。至人于此则能体天地之道,以子为度,以日为符,以癸为候,以月为则,以汞为阴,以铅为阳,铅生于癸而癸在坎,坎属北方,北乃子之正位。天地以七日而来复,复一也;太阴以三日而出庚,庚为金而金为乾,乾之金寓于坎。人身亦犹是,而阳复有时。大修行人急于癸生之时求彼先天真一之气以为铅也,纳此真铅于离之中,配以离之真火,锻炼成丹,故曰金丹。则金丹者,无外乎坎离二物。且坎离为何物?要知只是两个真阴真阳而已。是知金丹之道,不外乎阴阳也。当其一阳初至,虽一身皆阴,而一阳自外来,彼一阳反为之主矣。今其号曰一阳子者取义于此。一阳子既闻此道,倘不为,则亦已矣,若也兴勇猛之心,奋勤行之志,吾知其功成也必矣。
与九宫碧阳子车兰谷
古之真人其寢不梦,其息深深。寢不梦則神存,息深深则以踵,此即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之道。至阴肃肃,至阳赫赫,赫赫发乎地,肃肃出乎天,此即下德为之而有以为之道。无以为者,后天自然也;有以为者,先天一气也。何谓后天?夫人禀先天一点真阳之气而生,为物之最灵者,此气日生夜长与天地混沌之时,同其造化。其神之所以存者,鷙鸟不能攫,兕虎不能伤,以其神王故也。及乎年登二八,真气已盈,复遇至人授以宝身之道,使天机不逐于事物,无劳于形,无摇其精,息以踵而不以喉,与天为徒而世不能移其志,则比古人千二百岁不啻过也。此所谓后天无为之道。何谓先天?且人生天地间,年壮而嗜欲,俱以酒为浆,以妄为常,恣情纵欲,亡精损神,所禀先天之气,驱之劳之,犹虎奔而寓于西矣。即如乾之为物纯阳也,始交于坤则乾之体破而为离;坤之为物纯阴也,潜夺乾之一阳而为坎,由此之后乾体反虚,坤体乃实,则离坎者乃乾坤之继体,乾坤顺行,男女奔放,精竭神去,一切常人至此则已。大修行人,体金丹之道而修之,逆五行而用之,逆者何也?坎中之阳赫赫即乾金也,离中之阴肃肃即坤爻也,金丹者以坎而升于离之上,以己而合于戊之门,伏坎中之虎以降离中之龙,取坎中之金以克离中之木,纳坎中之水以炼离中之火,采坎中之气以补离中之精,回坎中之阳以实离中之阴,即复纯乾而成真人。传云:西南得朋。伯阳云:真人潜深渊。天台云:铅见癸生须急采。马祖云:一口吸尽西江水者,皆此还丹之道也。故降伏自己之龙虎,采取身中之精气。然降伏者,功在于德;采取者,不外乎道。道无德不能采取,德非道无以降伏。所谓采取者,只须一时之功,非有迟疑之事。盖一时者,要在初三日内取之,当此初三之夜,月生庚方之际,此时水源至清,浑无挠动,急用半时采取归于鹊桥之东,结成黍粒之丹,入于黄金室内,炼之成之,谓之金丹,谓之先天大道。世人一知金丹即我本来乾中之真金,则为微妙玄通之士而深不可识矣。九宫山碧阳子车兰谷为玄门栋梁者,四十余年矣。其功业设施表,表在人耳目也,卓然道眼,识人不似他人之忌才者,仆以不捡,唯志于道,不免沽痴自丑,贾愚自卖,既无华衣以浮饰,不能强容以求知,一揖之初乃即深契,求我丹道,足所未闻,睹其神气裕如,遂将祖师先天后天金丹之旨悉以授之,却加勉励焉。噫!世人之所以峩亓冠者,入老氏之门,学老氏之道也。夫老氏之道实精气修返还,尚清虚、寡嗜欲、薄饮食、离尘缘、广慈悲、树阴德、损之又损至于无为是则谓老氏之徒,今焉处珠宫、披鹤氅,直以问道为羞为辱者,何不反思吾教之所学何也!间有一二希乎修养之说者,则丛聚而笑之。我太上曰:下士闻道,大笑之。岂古然哉!夫既入其门而不行其道,则为老氏之蠧也。蠧者,衣其服而妒其教,蚕其食而訾其道,是犹服尧之服而非尧之言,吾不知其可也。纵负出类拔萃之材者,亦甘以清高至贵之身弃之于浊恶之地,使俗之有口者,呼之为异端之徒。吁!可惜哉!就中有能去傲、除欲、节饮、静坐者,虽不得真师之指,亦不为教门之罪人也。彼神仙者,慈愍为心,不顾讪毁,唯欲化人成道而已。昔者黄帝之问道也,膝行跪进,既闻道已,乃曰:广成子之谓天矣。今之时人去古道远,以矫诈为诚,以妄诞为心,其未之闻,谓有何道?及稍有闻,自以为足,或始闻师之语,恐师未尽善,及略闻其端倪,则谓素所自有,借使造其关奥即萌侥伟而得之喜,惟恐师之求其所报,宁肯勤行哉?果若此又孰得而臻乎极也?岂能如碧阳子闻一且问二,闻二且复问三,既不以才自矜,复愈高而愈进,山间林下或有超然颖脱之器,以生死为一大件,如我碧阳子者出,研精究微、参玄造妙,还丹坎户,结胎黄房,若非白日而飞升,亦傍神仙地位而去,况其精进而勇猛者乎?谚云:一子出家,九族俱仙者,斯之谓欤?今碧阳子虽其主领事繁,犹能孜孜上道,直以坚固为实践,不以诳妄为虚彰,与彼梦生醉死者大有迳庭。《南华》云:卜梁倚有圣人之才而无圣人之道,吾将以圣人之道告之,庶几其果为圣人乎?碧阳子今闻圣人之道,已早修为之,德高证无为之功,以应龙沙八百之谶乎?异时,名公巨卿必有取法于子者,子其勉乎!
与宗阳子明素蟾
通今博古,注书立言,笔回狂澜,锦心绣口,此文章之学至矣。鲜不以是而自足者斯人也,其才胜德也。参玄入妙,穷神知化,积精累气,练气化形,此道学亦至矣。鲜不以是而自高者,若能慈悲接引斯人,也可与钟吕并驾者矣。仆登九宫山,有曰明素蟾者,自弱冠弃亲出家,敏而好学,年几而立,卓荦不群,博采雄览,谦访浩记,谈今考古,作为文章,奔放横流,悦可人意,不免盈而大溢,焰乃上飚,则于良明知己者少。既而求神仙家学,凡四方来者,虽旁蹊小迳,莫不开心见诚,必尽其说而后已。前后阅数十人,自以为毕得金丹之道已。仆从容询其所得之说,则亦有搬运身中之神气者,然似是而非;亦有烹炼丹田之铅汞者,又似同而异;甚而非采战则烧黄煮白,非兀坐则注想空言,今兹弛焉,自谓金丹之道如斯而已矣。其于丹经符契,朗诵如流;又且枉释旁通,辞亦近理;俯视同辈,旁若无人,将有环中之期而不可遏也。倾盖之初,试问我以金丹一事,睹其才高气焱,貌敬礼疏,而所遇人无下手处。仆乃从而顺之,美之扬之,德之仆之。所以德之者,将有以化之也。盖所以化之者,为其滞于癖见邪说,使一闻至道必若惊若疑。嗟夫!时之高人胜士,负不世出之才,而执一方之见,往往不足以语大道者,非耻于相师,则过于聪明,况其下此者乎!仆见明素蟾资禀非凡,勇锐可授,特其平时流于傲放,泥于惯常,首须降其骄心,摄其狂心,去其放心,移其疑心,正其邪心,开以道心。明素蟾忽于言下幡然大改,顿然大悟。于是指令脚跟踏在实处,然后授以先天烹炼神气之道也。曰:夫先天一炁,即金丹之祖炁也。要知此精、此炁、此神,根于父母未生之前,是太极也。则人禀此先天太极之炁而生也,成于混混沌沌之内,出于窈窈冥冥之中。当此之时,和之至也。故夫人之生也,男则万神喝恭,女则万神喝奉;恭则温良俭让具其间也,奉则委婉听从存其内也。男以刚健中正而不敬恭者,是弃其生也;女有工容言德而不奉顺者,是残其德也。且厥初至和之炁,日生夜长,至于二八,而阳又太极矣。生而知之者,于此行上德无为之事也。只为世人颠倒妄想,由此淳朴一散,纯粹难全,则向来所受之乾金,虎奔而寓于西矣。自是而后,名利心动,宠辱晨弛,投老而不知退步以求自全者,吁!可惜哉!凡人欲全此精气神者,非先天太极之炁,余则无可。故曰天下无二道也。是此先天太极之炁,名为真铅,亦曰乾金,寄于坎中,是云母隐子胎。世人不觉不知,不名大道之本,而用采战采阴、补脑还精、肘后飞金之术者,是愈促其生也。大修行人要明生身造化,产药川源,坎水乾金求之西南,东三南二会在中央;真虎真龙必得癸一而方战,真水真火必得二八而始交;悟玄牝是还丹,辩刀圭即药物;龟蛇蟠结之际,横天上之鹊桥;木金间隔之时,会人间之牛斗;主宾揖逊,老嫩母差,片晌工夫十分谨慎;宝珠现于月地,稳稳收来;金液至于丹田,温温调燮;当时且让,凡事宜谦,饶人先鞭,取他快意,如愚似呐,显道人之家风;礼下不争,乃神仙之上计,方得临炉有庆,一点落在黄庭。养火何难九转,待行符候,洗心涤虑,以结三百日之胎;练神还虚,成就大丈夫之事也。明素蟾始闻而惊,再闻而疑,竟至通宵摸索浑身是汗。忽然壁立万仞,直下承当,始悟性命即是两个阴阳身心,尽有许多神气,净倮倮亦是圆陀陀,亦是满空白雪,便欲一口雄餐西江清流,不待一口吸尽,方知大道不在丹经,以数十年精进之功,今而后知实未始有学也,众雌而无雄而又奚卵焉!问之曰明素蟾者,其有谓乎曰琮也,每慕白玉蟾者也,故用姓以谢覆载,名以谢亲字以谢友,名即白也,素犹玉也,故谓明素蟾云。上阳子曰:子真能求乎仙矣,慕其人希其道,并以名而就之,抑亦至矣。子又知之乎?夫精通而不昧者明也,闻道而勤行者素也,惟蟾也月中之物也,阴中之阳也,黑中之白也,雌中之雄也,坎中之画也。蟾之为物,止三足焉。三足者为鼎器取像,为玄胎鼎也。则蟾之为妙,乃道之用乎。今子希紫清翁者其谓此乎哉。虽然吾将勉之修行之人,用心若镜不将不应而不藏。我赵老师云:“让而不争则无愆尤。(参《藏外道书》)”玉蟾大道歌曰:“神仙伎俩无多子,只是人间一味呆。”又云:“世间学仙者,胸襟变清雅。”又《云游歌》云:满面著尽笑,喝骂教吾去。噫!紫清翁且能受尽世人笑骂,而直一味呆之叹,今一切人矜以自高自足之心,而欲希募神仙之说者,抑何愚哉!子傥能以清雅而变于心胸,以谦让而出其傲忽,必能以呆而奉人之笑骂矣。自我丹阳之传黄房公也,又六传而至于子,子其勉之。明素蟾曰:“畴昔闻见,自谓人人可为钟吕,今乃深知遍界无一人能担负此事者。”道妙玄微,天机深远,讵可忽诸常,谓玉蟾翁始得泥丸老仙之传也。歌云阴阳颠倒入玄谷,又云六十四年都是错,又云前年仙师寄书归,道我有名在金阙,何其闻道之晚而成之之易也。如此今承教者,孰知至妙至玄最为难思难议者哉!始知五十八年都是错也,千经万卷总非里许,便将捉住西山之白虎,摄伏东海之青龙,期集吾事而已,奚敢忽慢而傲世哉!就今书此,凡到诸方遇蓬莱仙侣,试一出之将必有取则于此者,信夫!
与玄阳子欧阳玉渊
先哲曰:“形以道全,命以术延。”子书曰:“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则知道于术二者不可得而离也!术以道为主,道以术为用。要知此道非泛常所言之道,乃天仙之道也;要知此术非泛常所用之术,乃长生之术也,仆于玄阳子有说焉。玄阳子庐山欧阳玉渊也,讯道于上阳子,上阳子语以天仙之道,并以长生之术而授之也。上阳子曰:“是道也,极深而研机(参《藏外道书》)”《易》曰:“惟深也,故能通天下之智;惟机也,故能成天下之务。”极深者,渊渊其渊也;研几者,浩浩其天也。浩浩其天者,阳之极也;渊渊其渊者,阴之极也。故阴极则为坎,阳极则为离。是坎中有一阳之气,而离中有一阴之精。天仙之道以坎离为之主也,长生之术以坎离为之用也。孔子曰:“慎斯术也,以往其无所失矣!”术者何也?能颠倒坎离而用之也。古仙曰:“五行颠倒,大地七宝;五行顺行,法界火坑。”夫坎雄为金精,离雌为真火。取坎中之金精而降于离宫,以离宫真火而锻炼之,是云颠倒阴阳之术也。然颠倒之术在乎研其几也。几者,阴阳不测之谓。阴阳不测,则鬼神不知,日月不照。为其日月不照,吾将以道而合乎日月也。合之者,月生于庚,则金旺水清,乃采金于三日,故云与日月合其明者。彼之庚金一生,即以我之真火而候之,是谓之火候。庚西方也,西方金之正位,颠倒之术者则采庚金于坎之中,缘以其母隐于子胎也。是以坎之雄而补离之雌者,谓之天仙也。故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几与道者其长生之术也,几之为言密也。《注龄经》曰:“丰步子形,光映子精,密而行之,方得成道。”玄阳子研乎几之妙,极乎深之旨,密而行之,勤而修之。则由长生之术以入天仙之选者,其玄阳子乎!
与谷阳子周允中
谷阳子者,于湖周氏子也。其字曰允中,故取意曰谷;其名曰一,取意曰阳。从人从谷,则通乎俗;从宀从谷,则有容裕之德。此上阳子所以命之曰谷阳子也。老子曰:“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根者祖也,祖者太极也。太极判而天地分,天地位而玄牝育,牝配而阴阳乘。一切常人惟顺阴阳之道,是以东升西没轮运不息。周遭万彙,汩没千生,有何穷巳。大修行人为能逆玄牝之用,是以颠倒五行,制御一气,收伏铅汞,媾炼金丹。是得谷神不死,而玄牝之门与造化游而不息也。夫玄者男也,乾也,无也,砂也,天马也,离中之己也。牝者女也,坤也,有也,窍也,地牛也,坎中之戊也。雌雄纠而坎离匹,戊己和而谷神迎。运坎中之乾而实离中之坤者,是谓之纯阳也。则坎离之道由戊己而交,戊己之德由谷神而至,是谓之金丹也。要知谷神之用,总不出乎阴阳二物也。以性求情即二物之欢会,以铅制汞即二物之妙凝。则知性情交而真铅生,铅汞和而虎自伏,虎龙降而还丹结,金丹就而阳神现。阳神者,以其纯阳而无阴,是谓之真人,知此道而不行者,凡夫也,知此道而勤行者,圣人也。谷阳子始从子游,如鹤之立于鸡群,昂昂然出于其类也。且谷阳子为士也,闻恶则思去,闻善则则思为。其好学亦至矣。今其行年甫留不惑,而闻不动心之道。然其与善人交,则为君子。所交非友,则为常人。志之有优有劣者如此。仆每为之惜也。仆乃去其所短,匡其不及,遂将坎月离日刀圭之旨,盟以授之,复深告之,戒之警之,使之勤行毋忽,甲戍秋古渝之会也。越粤明年,再会湓江。首言亲老累繁,弗果行愿。此行也,欲求善地以炼还丹。仆嘉其勇锐若此,犹当辅其不逮,因勉之曰:“金丹者,非常俗所能闻也。子既能超乎常俗,岂不为高上之士也。何谓高尚之士?以能悟生死出尘笼,不与下士为侣,其闻道也必勤行之,是之谓高尚之士也。彼常人者,梦生醉死,嗔痴繁其志,贪着羁其心,又安知有久视之道乎?强使闻之,则若惊若疑旋进旋退。轻则为之弃斥,甚则为之诽谤。虽日诱而岁悔,宁肯信受而行之乎?其间倘有一二负志自高者,或闻斯道,亦只资谈益辩而已。焉能勤行之哉?今子抱拔萃之才,闻甚高之事,宜当锄其尘俗之态,诛其懈怠之心,则金丹可炼成也。我明告子,人生若飘风焉,忽忽而已。世事若无涯焉,何有了期。以忽忽而待无涯,抑又殆尔。暇时子能知某人未可就事,某人年复衰老,某也贪,某也执,皆未之期许也。今子以某事未了,某事未偿。必待了偿此志,而为身谋者。何知人之明也,而自知之暗也。先哲云:即今休去便休去,若觅了时无了时。我七真祖师,皆向重阳翁一言之下,翻然改辙,更不迟疑。谷阳子倘能体我拳拳恳恳之意,自兹已往,刻日为年,厚树其德,为天下式。积累其炁,为天下谷。用谷神以和戊己,配坎离而变纯阳。则神仙地位,指日可至,又何所不了哉!殷勤书此,且戒且赠云。
与复阳子欧阳玉田、全阳子周草牎
金丹之道三十四传而得双王翁,又三传以至于予。予始得缘督赵公之语,虽素有智,未免迟疑,后羁旅中,复拜至人,以青城至密之文悉授无隐。敬授以来日夕不遑。嗟夫!金丹一事自长春老仙庆会而后,真仙圣师不肯降世者百有余年。凡今之士直以为无,若即自善于身则于功行何在?乃作《金丹大要》十卷。书成之后,又虑世人非得口传,宁有自悟!遂用携书朅蹷,屈己求人,稍有可招可挈者,莫不低首俯身,奖辞劝悔,冀进此道。或招诟骂,姑自忍隐,偶获一人两人之知,即来千人万人之谤。但欲行道不顾是非,遇诸讪则喜而受之,是法器则勉而进之。其间可及门者,则引之而入门;可入门者,则引之而升阶;可升阶者,则引之而登堂;可登堂者,则引之而入室。凡用心至于如此者,欲续大道于一线,提流俗于火坑,使世知有金丹之道不诬也。庐山有欧阳玉田、周草牎二子,皆尚操行。而清高者玉田,盖恬淡为心,机圆应物,素有志于物外,惟恐此身之坠于尘笼也。故平居暇日,群而不党,处稠人广众,和而不同,以未遇真师,是拘于枯坐而已。草牎则幼而敏锐,习于程朱事业持已,以方正为德,先孝友主乎忠信,立其诚意,可谓君子矣。衣冠不同于俗,犹善场屋之文,此其志有未艾。相逢盆江一笑,适契方知性理之学,程朱未尝不究,今知其有未至者。既闻予说,虽群疑积毁而顿然深者是其明也。然二子素守如彼,若使陡闻至密,宁免惊疑。予乃从容引喻以渐为堤,又摘丹经中最警句而启之,复以正言而析其轻易,必其坚固,增其智慧,然后授之曰:金丹者即老子观妙观窍之道也。妙也者,无为而无不为也;窍也者,有为而有以为也。无为者,安而行之也;有为者,勉强而行之也。夫人禀上德之资,本来清净,岂知日凿一窍,而混沌之体不全。常人以爱欲而就不全之体至于殆而已,今吾命玉田曰复阳子,草牎为全阳子,岂无旨乎?盖大修行人以其不全而图其复全也。世之千蹊百径俱不能复而全之,唯金丹之道可以复全。复者何也?要我真阳之复归也;全者何也?要我真阳之纯全也。“牵将白虎归家养”,复阳也;“产个明珠似月圆”,全阳也。阳复则有火候,阳全则有脱胎,金丹之道其斯之谓欤?虽然,其要又有三焉,口诀而心传者一也,决烈而勤行者二也,以定而制动者三也。口诀之心传之既尽我之真矣,决烈勤行,定以制动则在乎二子之用功耳。昔正阳之授纯阳也,以十事而历试之,重阳之授丹阳也以分梨而十化之,前圣后圣艰难若此,吾之与子曾不一试,然而盟誓至重,子其守之,上不愧于神明,中不负于师资,下不羞于同学。三者即备,二子之金丹必成。金丹成而圣胎圆,圣胎圆而真人见于是时也,则身外有身皆分内事。神仙之道三十八传而今付二子,宜相夫励焉!
与心阳子余观古
世之所谓贫贱富贵者曰有命,而寿夭穷通者曰有数,然数系乎命而命系乎天矣。世故有年相若而道相似也,固有出其类而拔其翠也。至若越乎寿夭穷通之域,超乎富贵贫贱之外者,唯古之真人也。比揖余舜申、观古心也,谩逢适契,一语投机,芝兰其香,烟霞同味,剧谈之外则畅饮衔杯,丰神洒落,扬眉吐气,议论高远。拂意者,弛然而不答;快心者,作焉而不辞。飘飘匪尘俗之拘,悠悠然物外之趣。子乃不倦,细而询之,始知年俱上章,摄提之季,夏日既同,而生之时又同甫。大笑曰:“是真同年也,不免道亦相似。”试征之:吾乃江右之庐陵,而舜申亦江右之武宁,是其地同也。昔长者字子曰“观吾”,而舜申之号曰“观古”,是名又同也。观古居九宫山头,而吾家三山高处则居亦同也。偕诵老庄之言而明周孔之易,咸簪晋代之冠,具乐尧舜之道也。盖常病古人多癖此而非彼者,今吾二人得兼而明之,非唯道相似均所同也。就其间审有同而异者,予借名观吾者,止乎一己而已,而舜申之号观古者,盖善观乎古人者也。以道德仁义观乎古人,是得古人之心也;以礼乐文物观乎古人,是得古人之实也。观古而希尧是尧而矣,观古而希舜是舜而矣,此观古之所以为胜也。且吾有大不胜于观古者,予之癖于金鼎火符之道也,欲运坎而实乎离,拟驾龙而娶于虎,将求西江之水以来西南之朋,潜采黑中之白以化阳中之阴,期若蜕蝉而冀神化者。夫既不能如舜申之观乎古,日但务此恍惚杳冥为一大事,惟恐不至者,此吾所谓大不胜也。且夫松桧桂柏植于陵阜也,地则同也,树之时又同也。日视之性有曲直而凋瘁者,影有婆娑而凌霄者,岂其造化之悭也哉,而况于人乎!虽然观古之与观吾有大同而不肯自异者,为能弗拘拘于命数也,不希袍带之荣,无羡万金之富,然食饮芝以充饥渴,衣帛足以御岁寒,以淘汰乎神情之渣子,逍遥乎无何有之乡,越寿夭穷通之域,而超于富贵贫贱之外,与彼之求田问舍,贪名竟利者,犹许之洗耳而汗夫巢之犊也!岁纪乙亥六月八日,肩彘笼鹅会于所寓,参杯交贺,亦人生之希有,因书以见同异焉。观古心曰:何其多同也,还能以金鼎坎离之道,龙虎神化之旨以相授受,庶足其所同予。应之曰:可明年再会,询兹益勤,仆且箴之曰:金丹大道必先积德而后可闻,否则为止颠踣。今子饵于射利,絷于计虑,殉于嗜欲,穽于嗔疑,如是而求德,诬也;如是而求道,难也。故道之与德如阴之与阳,二者不可一缺。若阴而无阳不得谓之道,若道而无德未可言金丹。古仙云:“言清行浊休谈道。”且士之为学不学则已,学则期于必成,而况道乎!仆之所以不即相付者,犹植树焉,将欲固之必深其根。观古心闻而唯唯不逆于心,发其悔艾之辞,将刈嗔疑之妄。仆乃授之曰:金丹者以有作合无为,以外铅合内汞。汞精也,铅气也。采先天之铅于坎之中,是云有作合,后天之汞于离之内是名无为。采铅则一时,合汞须十月。一时者月生三日也,十月者丹成九转也,知雄守雌者三日之内一时也,知白守黑者九转之功十月也,如斯而已,信则行之。观古心言下悟,乃觉疑信在人心也,而彼乾金在坎心也,方知天下无二道,圣人无两心,遂更名曰心阳子。
与西阳子张性初
太上曰:“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涑水翁云:“材德兼全谓之圣人。”如来云:“是名凡夫。”为其蕴力根上器,居于五浊也;中行出世间法,修菩萨行,是云非凡夫也。至有明三五之道,行三万刻之功,金液归真,形神具妙者,为证妙玄通之士也。若夫负上士勤行之才,混尘离俗,杂九流百家之数,建德建功,自利利他,施德无望报者,是名材德兼全,而成仙作佛也,信之有矣。出此三者,唯求心知口诵,果何益哉!仆记缘督子赵老师曰:浔姓阳张性初者,吾以玄秘授之矣。厥后仆因西行,复遇至人,以青城所秘之道,悉授无隐。今兹六稔,偶汩湓江,揖性初兄于家,首询斯事,谓必得赵老师之语,并赐之曰玄白。一言之下,针芥相投,复欲求仆所得青城之旨。盟心不倦,强辞不能,仆睹玄白,根器清一,才德具备,且世儒业,隐于医者,以富其德也。然犹虑其因循迟悟,憨勤励勉再三,直须黜其聪明,移其执著,发其决裂,奋其精神,冀其疾早下工,以求天上富贵。使云有其人,有其才,无其时,君子弗行也。金玄白作太平闲暇之人,是得其时,而又有其才,以当急为之,而不可更待也。纯阳翁云:“下手速修犹太迟。”彼中下之流,欲待功成志满,方谋成就兹事,噫!流光奔电,过隙飞星。是以仙翁歌云:“流珠流珠,役我区区。忙忙汲汲,忘寝失哺。三十年内,日日长吁!吾今六十,忧赴三涂,真人度我,要大丈夫。”以仙翁精勤如此,尚有六十之叹,况后学者乎!古仙有云:“一切之人,皆于紧处放慢;大修行人,常于慢处放紧。”此语大切也。玄白顿悟光阴迅速,兴勇猛心,直欲刻期以就此事。仆乃谓之曰:“昔有神仙,宋玄白者,修炼金丹大道,唯恐暮景箭催,费尽辛苦,若同尘炼俗,避谷服气。又所到处,或以金帛置妾数人,去则弃之。奇怪百端,空世莫能测。”今子谓玄白者,讵有仿焉。今子之希宋,亦犹宋之希刘也。刘演《龙虎上经》曰:“玄白生金公,巍巍建始初。”丹经万卷,此句道尽。盖玄者,阳中之阴,离中之黑;而白者,雌中之雄,坎中之白也。坎中之白,为金为铅,为虎为气;离中之黑,为砂为汞,为龙为精。且人禀乎天之真精,地之正气,以生以长。宝之而不泄者,是号无漏真人也。只为世人贪缠爱欲,及乎年迈,阴将纯而阳将尽,到此而欲返老以回阳者,惟有道者能之。如人之身,与天地合德,日月合明。合德者,头象天,足象地,水火济而成形,铅汞合而生丹,则造化阴阳,乃在乎身也。合明者,亦犹晦朔,月无光辉,则月中之白纯黑而已,是为白中之黑也。至于初三日,复领览太阳之气,而黑中弦白初吐,是为黑中之白。当是时也,群阴剥尽,一阳初生,则微阳之气,为之至矣。亦犹人也,气衰精耗,体弱年深,铅汞渐干,卦数将满,是亦纯阴而无阳。一切人也,阳尽阴纯,则四大狼籍而已矣。修行人于此时也,急当求彼先天真一之气,降之于丹田中,则一阳又复矣。而人欲知使阳初回之候,当以暖气为之信也。是老子曰: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者,此也。以此外阳而点内阴,炼之养之,千日长斋,不问人事,诸尘漏尽,则圣胎可结,而婴儿生,是为男子怀胎也。要知大道也,莫外乎一阴与一阳也。喻如牝鸡无雄自交,温之能生。又女人国无男,观井而孕。缘此两者皆阴,而假外阳以育焉。故夫乾之为物阳也,处于东北之乡;坤之为物阴也,生在西南之地。《易》曰:“西南得朋者”,以阳而求乎阴也,以玄而生乎白也,以汞而迎乎铅也,以虎而配乎龙也,以神而合乎气也。”又西南者庚申之位,月魄所由生也。人亦然也,是云与日月合其明,使玄白体月之像,取光于日,聚精会神,炼身还虚,阴尽阳纯,金丹赫赤,真人出现,是由凡夫而达乎幑妙玄通,以至于圣人者,神仙之道也。至此则大丈夫之事毕也。玄白闻而忻耀,发所未闻,向之疑怀,一旦冰释,使将登彼西山望月华,直向坎宫复阳气,身心寂尔不动,铅汞自然有余,是谓长江之上,当应龙沙之纤,及取类于西南,复号之曰西阳子。
与南阳子徐仁寿
“采菊东篱下,悠然西南山。”后人但赏其醉,乃不知有道存焉。经云:“金翁本是东家子,送在西邻寄体生。”《易》曰:“西南得朋,乃与类行。”夫西南者,金火之所在;金火者,铅汞之复名;铅汞者,人身之精气也。缘此精此炁,非常人之所言者,乃先天之精气也。夫先天精炁必以神为主。故曰:“精气神三宝。”是以先天之精,若明牎尘;先天之炁,乃太素烟。采兹二物,混合丹田,结而成形,名之曰丹,是云金丹。此丹变化以成真人,号曰神仙。则知神仙者,既先天之炁,以为之主也。审此先天一炁,在于恍惚之中,得于杳冥之内。混之不浊,穢之愈清。古仙云:“香从臭里出,甜向苦中来”,盖言是炁也。是炁独天地之尊,为太极之根。顺之成人者,是炁也;逆则生丹者,是炁也。则知是炁,夺造化之妙,出五行之外。一世之人,不知此炁之最贵也。故精才动,则此炁奔失;六根不闭,则此炁无主。何况以酒以色而驱之,以财以炁而逐之乎?财于炁虽外物,为其汩于志虑,则先天之炁散走而耗也。酒与色又甚焉,酒入黄庭,则先天之炁奔蹶而去,况以色而快之耶。世人欲知修行金丹之道,必先贵其炁而宝其精,使精气复纯,则先天之气自至。此洞宾老仙所谓“七返还丹,在人先须炼己待时。”仆上登九宫山头,与如愚斋徐君会,仁寿其字,而号南山,如愚斋者,乃扁其所室,以见颜子终日不违之意。甞箧伫茗甌一。仆至必供之,每茶罢必坐,或稍闲,步眺登山览秀,俯泉濯流,故得尽其所以者。夫南山以慕道之心,询兹事且四十年,自谓所得授受者,知玄关一窍在脐下三寸,乃不知玄牝乃二物;知黄庭去降宫不远,而不知下手着落。吾观夫南山之用心,其于道下勤谨矣,其为师者,何不以明示金丹之旨?鹤胎龟息之语,岂其所遇非名师乎?又岂非以其疑之太过,而信之不及乎?过与不及,皆非道人之心所宜有也。倘疑妄心除,则清净心立;心若清净,则七情自忘;七情忘,则六根大定;六根定,则精气全;精气全,则铅汞生;铅汞生,则金火旺;金火旺,则圣胎结;圣胎结,则还丹成;还丹成,则真人出现,而神仙之事毕矣。且西南为人门,又类同,则阴阳全。南山向人门,而取类于阴阳,故复号为南阳子云。
与南阳子张彦文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士之为学,所止必至于善。为善至矣,可以闻道,可以修身,可以永年,可以成仙,可以成佛。是孟子曰:“可欲之谓善,克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谓神”,善而至于圣且神,孟子岂欺我哉!何谓善?曰功也、行也、德也。积功闻道,广德资身,累行成仙。阴方便,是之谓功;真履实行践,是之谓行;广大包含,是之谓德。三者备矣,则斯人也,许闻至道。南阳子彦文,年逾不惑,时不动心,吏隐修身。张以善自爱,虽刀笔间未偿有一毫不善欺于心,日则内省而不疚,夜则修己以安仁。因缘遭逢,求我金鼎火符之秘。见其垦疑益勤,捧香盟告,仆首询其平生之得于师家者,南阳子折指而记之,其有运气而调息,有咽呵而按摩,以心肾为水火,以肝肺为金木,有采战之术,有烹炼之说,最后遇人略指金丹之妙,而未详,又无下手真的。噫!世之盲师引入邪蹊者,多不入空寂狂荡,则流而为情、为爱欲,可胜叹哉!赖南阳子素有定见,仅不为曲径所诱,乃授之曰:道本无为而无不为。无为者,玉液大丹;无不为者,金液还丹。药在西南是本乡,还丹也。《易》曰:“西南得朋。”还丹也;一口吸尽西江水,还丹也。金丹易知,火候最秘,“三日月出庚”,火候也;“两七聚”者,火候也。火候不易,炼也犹难,先降猛恶之龙,可伏猖狂之虎;先克自焚之火,可淘沙里之金;先制离中之火,可得坎中之水;如斯而已。道恶乎隐,今子以壮盛之年,行此还丹之道,尽无难耳,恐不为也。仆所以为隐者,以子之学无止,而优于善。由今而往,阴行方便,不求人知,斯为积德之第一助。许旌阳传紫金翁,撰常取而览之,异时行满功成,必并驾乎紫清翁矣。
与来阳子李天来
“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此孟子之大训。且道之在天地间者,炁也。日非炁不临照,月非炁不生光,故四时成岁,万物生成者,无非资乎日月;日月之行,无非资乎炁也。道之在人者,亦炁也。胎、卵、湿、化非炁不自生育,一阴一阳非炁不自成感,使寡阳而无阴,孤阴而无阳,皆不得而孕也。是乾之物为纯阳也,始交坤而成离;坤之物为纯阴也,初交乾而成坎,乃生人生物。此五行之顺也。金丹之道则不然,取坎中之爻而实离,以复纯乾乃成仙而作佛。此五行之逆也。经曰:“五行顺行,法界火坑。五行颠倒,大地七宝。”其修行者与造化同流,拟太阴为准的,每月朔旦日月合壁,因是而后,一日,二日,三日,太阴假日之光,现微阳于庚。金丹亦犹是也。人准太阴初生之象,求始阳于癸,此时水源极清,炼之则成仙矣。既明药物,须知火候:鸿蒙未判之前,乃潜龙勿用之际,是火候之未至;及乎月升庚上,是火候之将来。噫!非微妙玄通之士,奚可以语是哉!来阳子李天来,求斯道于江湖者,积年虽略闻其端倪,寔未造其至秘。仆留秦淮,历历求请,孜孜不倦,乃悉以授之,且励之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凡今之世,强辩横流,论而至于邪僻空虚万言而不可回者,每于此惜乎!今得闻斯道,天之与也,宜厚树德勤而行之,期于必成而后已。时有良朋霞友如张工部、张台朗、王九江、王架阁四公者,必将匡规而精进焉。我明语子金丹之道,既得而闻,可不炼己而成之乎!去贪欲,炼己也;防闲邪,炼己也;降狞龙,炼己也。炼己功熟,则金虎之黍珠,亦易得也。虽有拱壁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
与回阳子张工部
《黄庭经》云:“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炁以成真。”纯阳翁云:“茫茫宇宙人无数,几个男儿是丈夫?”岂男儿非丈夫乎?以其不能积精累炁,谓其不闻高尚之事也。世无高尚之材,故不可语高尚之事。若欲闻高尚之事,亦必待高尚之人。何谓高尚?趋六欲之外为高,积三年之行为尚;跳出阎浮为高,坚固精进为尚。高莫高于道,尚莫尚于德。道与乾坤同造化,德与天地同包含。道行乎中,德克乎外。道尊德贵,岂不为高尚之士也?定齐张工部,毅夫游心高远,尚志清虚,见善勇为,推仁履义。居官三十年,未尝以贪妄欺心。且行年五十七岁。彼造物者,为欲使闻高尚之事,将以厚之也。吾友初阳子,观其德纯气裕,举高尚之事以辟之。仆寓金陵,定齐揖次,勇决未进,誓词有曰:“窃位于朝,沗官三品,笃志斯事,未遇明师。”睹其语实情真。既又旬余,察必诚坚信悋,适私谤曰:何斯人信缘之深也如此。傅曰:“知止而后有定。”如来云:“戒生定,定生慧。”丹经云:“以定制动,以逸胜劳。”此定齐之合大定也。仆今以回阳子三字授之,何哉?厥夫人之初生也,禀太极二仪至精之炁,胎乎质而孕乎秀。既有此身,混混沌沌。长而且大,盛壮而不知洋溢。时无生质之圣,勇行至真之事,遂因日月夜作,诱乎七情之场,忽全而亏,圆而缺忽。高尚之士,缺则圆其复圆,亏则全其复全,犹如天上之月缺,已而一阳复生于庚,辉光再吐。复者,回也。仆谓回阳子者,宜不虚说。“二物会时情性和”,回阳也;“玉液先下水中银”,回阳也;“甘露降时天地和”,回阳也;则回阳生,以定而生慧,以定而知止,以定而常应,发大坚固与大智慧,作大成就。异时真人潜深渊,男子且怀胎,阳神自出现,此岂不谓高尚之士乎?虽然,吾得勉之,傅云:“知之非难,行之惟难!”经曰:“上士闻道,勤而行之。”回阳子今闻圣人之道矣。不为凡言所乱,不为魔障所惑,勇猛精进,力行不倦,三千功,八百行,亲行佛子。已上事,则神仙地位,指日可登。
九宫山交泰庵记
伏羲画易,重乾之八而成泰;文王重易,坤上于乾而为泰。圣人闭户造车,而出门合辙。夫乾之策二百一十六,乾之轨七百六十八。以乾策而交轨,合九百八十四,是谓阳中之阴,白中之黑也。坤之轨六百七十二,坤之策一百四十四,以坤轨而交策,合八百一十六,是谓阴中之阳,雌中之雄也。会两策两轨,统一千八百而无奇,是刚柔得其道,此交天而为泰也。坤轨用六,而乾策用九,以伏羲所以命之曰泰。文王系辞,小往大来。周公爻辞,以其汇征吉,孔子翼之曰:“天地交而万物通,上下交而其志同也。”泰之互也,上震下兑,乃得归昧。非明于道者,孰可与谈易乎?九宫山钦天瑞庆,宫罗洞云,傍水分云,诛茅筑室,柴门无俗,心远地偏,竹洞荷湾,峰回路转,相依于认真岩下,往来乎喷雪岩前。日出篱东,映蔷薇之明露;风从花里,遍菡萏之浮香;月到天心,梅传春信,明牎净几,座对黄尘,茶碾丹炉,门迎仙客。喜蔚然而深秀,宜隐者之盘旋。此其庵所以作也。遂以交泰匾其意:拟泰者,安也。庵者,居也。以避喧而寄安居之所,取易之泰,君子道长之义,又合《南华》宇泰定之说也。而良朋云友,王公大人,并以泰庵而为其号。仆留古洪,适会其徒庭章,因得聆起居状,且(参《藏外》)具征吾言以记之。仆喜庭章简而不烦,直而好义,虽未睹交泰庵之胜,远想其规模之可书,上阳子乃乐而记之。泰庵鼎居九宫,卓然颖脱,壮而来知,表星官霞,裾之领袖,真道尊德贵之栋梁,此泰庵余事耳,而未始屑屑为也。今头颅七褒逾二,眉疏发坚,脸桃肤泽,倘其平时,务与外驰,悭于内养,夫岂能若是哉?其登临吟风嘲月,固足以高蹈其眺览,访梅友竹,不倦于交游。卷无心出岫之云,持有意抱琴之句,即谚所谓老于九宫者,一其志也。近来天师主教大真人,广求人才,以艳名山福地,于是泰庵复有玉隆之命,升通玄静复明羡之阶,请疏毕至名记于籍而不果,辞泰庵久矣。歌《罗浮》、《翠虚》之吟,正欲饱华山希夷之睡。悉谓入林不密,其欠云锁洞门,圭复漆圆翁,辟地易无行地难之语,复是所以为逍遥日新之计云。予窃谓奇山秀水甲天下,代不减咏人胜士,而西山遗踪仙躅高尘世地,可炼坎水乾金。泰庵往来乎西山之间者,其与岂浅浅耶?审直收君丹飞金鼎,神驾玉京,御阊阖之高风,留报身而长住,灵游异迹,鬼设神施,故寄庵于老师六稔京畿,略无坎壈,山中阡陌,赖以晏然。黄河之南,瘦岭之北,寥寥之望,九宫之山之高者,如在天上。伏惟旌阳翁,九州都仙之师,西山乃神仙之窟,世有明金鼎火符之道,负仙风道骨之材,虽蓬瀛海岛之远,摩肩接踵而趋于玉隆者,莫不为龙沙八百谶而来也。古人八十犹炼还丹,以其阴极尽而汞未乾。今泰庵行壮神全,德厚气裕,其推郑当时好客之心,萧微妙玄通之士,培养根果,熟辨时节因缘,则行有所得矣。且玉隆自求,淳葫惠超,重与之后,唐宋赐赉优异,彼有职者,歧而弗及,况而得主岭也哉。即信其言以励之,若夫朝乘九宫之云,暮宿西山之雨,蹔凭轩而却暑,偶洗耳以听泉,俯瞰溪中之游,企仰聘林高之拂翠,南轩寄傲,东皋舒啸,篇诗谴兴,樽酒论文,焚香操琴,煮茶留客,梅边邀月,游目聘怀,世外忘机,平心接物,此泰庵之乐事。宜乎公之不赏也。必也隐庆瑞、登逍遥,似三仙积八百行。流戊就己,制四隆三,求格外之玄,行易中之道,用乾策合坤之轨,用九运六,知雄守雌,小往而大来,以汇而征吉,此交泰庵之确事。宜公之有守也。甚而握旌阳之剑,吞谌母之丹,月现庚方,药归鼎内,密采乾金于黑户,潜搬坤土于黄房,外阳刚而阴柔,五震男而兑女,离龙养火,坎虎耀金,志同而上下交,宇定而天光发,以觉觉后,自利利他,此直収之以常存,而旌阳之所秘授者,是为得庵之泰,宜乎公之专美也,何适而非交泰庵者乎?其或未然敢以吾道复之,老子曰:“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我师释之曰:“执者,有之在己,内丹已成,婴儿渐大,隐显灵变,莫测神通,出入安居平易,泰然自得,无所不通”,太庵真是之谓欤?其服老子之言欤?庭章行也治书为记。异时,沂九江,登九宫,游逍遥,谒玉隆,借交泰,以养吾之丹。安炉取鼎,会有其人,当必见所见,而遇所闻,预以此谂。
与得阳子夏彦文
先哲云:“道本无言。”此乃上德无以为之道。又云:“道因言显。”此乃下德有以为之道。无以为者,后天也;有以为者,先天也。先天者,金液大还丹;后天者,玉液九还丹。玉液曰内丹,金液曰外丹。老子曰:“常无欲以观其妙。”为玉液还丹。“常有欲以观其窍。”为金液还丹。其道甚大,圣人秘之而不显题。故如来以为真实不二法门者,即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孔子以为一贯之道,即致知格物,正心修身。老子以为得一万事毕者,即玄牝之门,是为天地根。此所以为天下无二道也。如来不敢显言,乃拈花传法,而迦叶微笑受之;孔子不敢显言,及门人弟子,而曾参只得一唯;老子不敢显言,及五千玄文,而关令尹以致命造玄。嗟夫!道既高远,人有贤愚。贤者不顺见,而愚者多谤言。咦!道之不明,道之不行,古之圣人其深惜矣!傅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锦城夏彦文,年甫半百,参学至坚,医上百家之书,莫不及致。至于道学,尤为尽心旁门小乘,多闻博采。然而不二之旨,未知入头处;玄牝之门,未知下手。何哉?未遇圣师之一决也。至正辛巳,会于湓浦,仆揖再视,见其神情高迈,骨相清新,且其江湖所得妙济丹方,逢人即能方便,授受不靳,亦济人一德也,‘’(‘門’內加‘兊’)日行盟,求我不二法门之旨。志专誓谨,不免开其忏悔之门,去其惊疑之想,必其坚固,发其知(通‘智’)慧,然后授之曰:夫不二法门,即一贯之道,即还丹之旨。还丹之有鼎器,乃体乾坤,而非土石五金所为;还丹之有药物,乃法坎离,而非凡铅汞砂可用;还丹之有火候,而非世之凡火。其所以有内外二丹之说者,一顺一逆也。顺之则生人生物,逆之则作佛作仙。缘为世人有凡圣。盖人禀先天真一之炁,以生以毓(育),以长以大。至于二八之年,足三百八十四爻铢而成一觔(斤)之数。当此时也,号曰纯乾,是为太极。若人生知之圣,盈而持之,坚而守之,是以满而不溢,高而不危,则篯铿之寿,大椿之算,固未为多。谓夫世人不能齐圣,从无入有,以伪乱真,趋凡逐物,乃于五浊恶世,行世间法,不知日用之道,驱之劳之。岂知阳太极而生阴,即纯乾中之一阳走入坤固是,而坤乘乾之一阳以成坎,乾乘坤之一阴而成离。《易》曰:“坎离者,乾坤之继体。”此之谓也,一切凡人,愈迷愈远,泊于名利,嗜欲之场,投老而无悔悟者,抑已晚矣。若未上根灵变之人,虽于世间法中,能求出世间法。得师之指,深信勤行,立跻圣位,又何难哉。今以一贯不二之道,假君之曰,内外二丹,而授彦文子也。《易》曰:“男女媾精,万物化生。”老子曰:“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者。”何也?先天之一气也。夫乾之纯阳,出入日用而顺行之,始亏一阳而成离。修仙之士,仍于坎中而用颠倒之术,取此一阳而还离中,而成纯乾,故曰还丹。坎中之物属金,故曰金丹。离即心,坎即身。身内取坎中戊土之阳,曰外丹、曰偃月炉,心内补离中己土之虚,曰内丹、曰悬胎鼎。稳驾鹊桥,摩尼之珠自现;平安黄道,先天之气自还。履虎尾而咥人凶,屯其膏而小贞吉。娶利武人,先庚三日,蒙利御寇而见金,夫束帛笺笺而喷于丘园。虎尾愬愬而幽人贞吉。伫七日而来复,看真阳之升梯。既济而亨,谦而受益。震來虩虩,虎变而显,大人终日乾乾夕惕,方能君子阳神有相,八百功成,飞龙在天,千百亿化。到此功圆道备,名曰丈夫。此非片晌工夫,得丹容易,然而三千之行,炼己甚难。若不勤行此炼己之功,孰敢行于半时之事?且真龙真虎未易降伏,而真铅真汞岂得相投?不积汞何以取其铅?不降龙无以伏其虎。故离中己土,强名曰龙。其形狞恶,主生人杀人之权。炼己者,降此狞恶之龙,而积至精之汞。降之者,制其心中真火。火性不飞,则龙可制,而有得铅之时,是曰龙从火里出也。坎中戊土,强名曰虎。其形猖狂,专成仙作佛之道。炼己伏此猖狂之虎,以产先天之铅。伏之者,伏身中之水。水源至清,则虎可伏,而无伤人之理,故曰“虎向水中生也。”是故历代师真,以降龙为炼己,以伏虎为持心。是以纯阳翁云:“七返还丹,在人先须炼己待时。”悟真篇云:“若要修成九转,先须炼己持心。”未行炼己之功,切末求丹采铅。若欲下手成功,先须炼己持心。今彦文子,即得师传的旨,次得炼己之功,又得持心果熟,又得因缘时节,又得游神州赤县,又得挹黍米之珠,岂不得仙而得佛耶?彦文子喜,有此入得,故更号曰得阳子。
与扶阳子赵仁卿
庖羲上圣,画八卦以示人,使万世之下,知有养生之道。广成子谓皇帝曰:“至阴萧萧,至阳赫赫。赫赫发乎地,萧萧发乎地。我为汝遂于大明之上矣,至彼至阳之原也;为汝入于杳冥之门矣,至彼至阴之原也。”轩辕再拜曰:“广成之谓天矣。”周公摇易曰:“君子终日乾乾。”孔子翼曰:“终日乾乾反复道也。”夫道也者,生天地,育万物,转星辰,掌生死。故老子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不狂妄而无为也,不娇揉而有为也。盖有为者,顺天之道也。天之于物,春生夏长,秋敛冬藏。风以动之,雨以润之,雷以震之,霜以杀之,皆自然之太极,而是乎有为之阴阳也。人亦一太极,身亦一小天地。何以知其然?头象天,足象地,斗步形,光映精。是以精全而神旺,神旺而光生,光生而形正,形正而心不妄矣。故夫圣人之养心,莫善于寡欲。傅曰:“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心一正,岂啻身修而已哉?其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尽矣。山东濮之朝城赵仁卿,揖予古洪。案牍之暇,问仆以修身养生之道也。仆亦偿遇显宦于要道而当路者,必先以四者勉之,四者何也?曰廉、曰明、曰能、曰仁。则廉明者知也,能仁者勇也,惟仁者实,夫人之前程,惟广而普及于民物,是即圣门智、仁、勇之谓也。倘廉而不明,则非廉也,罢软也;倘明而不能行,则非明也,好察也;躺能行而不仁,则非能也,廼酷也。知斯四者,其不谓之全才,吾不信也。仆闻仁卿之从仕也,几三十年,不以一毫欺于心,其胸中之所守也,虽积金盈斗而不肯易其志,虽贵势灸人而不敢移其操。故其艰难辛苦,风雨霜露,备历期间。今甫属知命之年,如金之在冶,愈炼而愈明也。独于养生修身之肯綮者,愿闻一二云尔。仆以仁卿之有守,此所以正其心也;知仁卿之不妄,此所以修其身也;喜仁卿之不欺,此所以积其德也;嘉仁卿之顺天,此所以养其寿也。然而心既正,则邪不能干;身既修,则病不能入。善治民,则德愈厚;实其气,则寿亦常。养生之说莫尽于斯,仁卿其唯之欤!其亦志之欤!其亦善之欤!其亦行之欤!行之于身,则扶阳而抑阴;行之于人,则扶危而拯溺;行之于事,则扶正而却邪;行之于教,则扶道而合德,因号之曰扶阳子。
与南阳子邓养浩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此孔门中庸之学也。“无以观其妙,有以观其窍。”此老氏虚无之道也。“正法眼藏,涅槃妙心,”此如来寂灭之旨也。寂灭者,非空寂泯灭之谓也,其旨有天机人用之法。故经曰:“我皆令人无余涅槃而灭度之。”虚无者,非空虚全无之谓也,其道有生物生仙之妙。故经曰:“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当其无,有器之用。”中庸者,非但不偏不倚之谓也,其学有造化生生之理。故经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孔子曰:“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老子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吾不知其名,强明之曰道。”释氏曰:“如来在燃灯佛所,于实无所得。”后来下机逞乾慧之人,不明三教大圣人之旨:可以入圣,可以成仙,可以作佛。将其经旨妄意笺注,一切浅易看过去了,万世之下,有一俊流出头来时,已不可得而‘正’(疑为‘拯’)救矣。南阳子者,古洪邓氏子也。字养浩,父命名曰希孟。尝自易讳曰‘’(顧?顺?)生,而雋拔不检细行,以不得正心诚意之道。遂至颠噘,妄作妄求,虽胸中抱负落落不浅,而廛闇之人无一许可。不免彼此有较,而我相讥,何哉?缘未闻道故也。仆之来游豫章,欲求正心诚意之人,语以修身久视之道。一念才举,谤讟纷然。而养浩者,亦闻所闻而来,且见所见而去。谂其平时,凡鸣斯道而至者,养浩必尽所蕴而后已。又明果复来,竟日坐阅斯旨,不得其门而入。迨月余,三往反,疑信与俱,遂有请焉,仆乃从容接以数语。因悉发其素所授予师之言者,已尝于优坛僧言下有悟,最后于化阳翁的有所传。今兹了然,每一静定,便觉双关夹脊如气如云,腾腾而上至泥丸,近似乎三花聚顶、五炁朝元之候也。自尔厥后,凡四方来谈此者,皆野狐精见解。其养浩自是自满,甚至自称为彭真人,学之为狂,大错如此。仆之多闻其错,而不敢是其错;深知其非,而不敢直其非。岂仆之讷之懦之不敢也?盖欲引挽之来,将渐汝以释之也。翌日,并于云朋张受谦至,至邀往于家。列款再三,求我青城之旨。仆在询其前之所得于师家者,因历历试听之。养浩非特罄露,所以尤能引其某者为旁门,某者为育师,某者为斜径,某者为运炁,某者为采战,某者为空寂。其间惟化阳一语为当,然卒不得一贯之理,亦竟无着落之处。今求指示,足此愿心。仆嘉之曰:“子之志人高尚如此,使养浩早得青城老仙之旨,则岂但轩爆乎金塘钟陵间,必将超越八弦,追躅钟吕而趋驾矣。今乃居前不能令人轻,居后不能令人轩,茕茕犹赤子焉。若有适而不知其处,非惟无益,憫(“文”為“口”)瘝乃身,嗟夫!一世之人,其负颖脱之才,而拘廉稜之陬者,皆皋皋訿訿之辈也。仆于养浩,详其志诚,知其缘熟,箴其所短,挫其所狂,正其所疑,救其所失,忏其所往,直其所非,然后俾之誓盟师尊,发愿两间。养浩诚澈,不觉傍然,拂泪悲泣大悟。却授以青城所秘之蕴,曰:道无多门,于天地生物同一致耳。夫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此天地阴阳之道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此人身阴阳之道也。人禀阴阳之炁之正而生而长,至于二八之年,则九三之阳乃纯。当是时也,岂非上德之大人乎?忽天一朝谋报浑敦之德者,乃至日鑿一窍,则九三之阳蹄骤奔蹶而去之于六六之中矣!由是乾不能纯而破于离,坤有所含而实于坎。若夫至圣神人,能知道体太极之所以判,能知死生根本之所以始,能知乾坤阴阳之所以乘,能知玄牝之所以交,是以乾坤顺则生物,阴阳逆则生丹。圣人体其体,而用其用,法乾坤之体,效坎离之用,握阴阳之柄,过生死之关,积炼己待时之功,得采药半时之事,复全混沌之体,以显真人之身,此其所以为至圣神人也。南阳子来前,后有语乎汝,昔青城翁付嘱斯道于绝响之域,叮咛接济,善自护持,今再付,汝其勉之乎。且行道不易,而积德最难,是老子曰:“道者同于德,”学道而不修德,犹行而无足;求道而不积德,犹饥而乏粮。汝其方便,汝其广大,汝其积累,汝其勇猛,汝其坚固,汝其精进,营鼻抱一,专炁至柔,涤除玄览,明白四达;行王马以上事业,行拂子向上工夫。果如是,则吾将携汝手于九天之上矣。
与至阳子赵伯庸
老子西游,谓关令尹公文曰:“道生之,德蓄之,物形之,势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公文即悟,致命造玄。释迦拈花,谓迦叶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今付子。”迦叶微笑受之。孔子谓曾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若以三圣之言为各情,则天下无二道;若以三圣之意为各事,则圣人无两心。及后公文答尹太和云:“曰天、曰命、曰神、曰玄合、曰道。”迦叶答阿难云:“到却门前刹竿着。”曾子答门人云:“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岂太和不可语道德,面答天命?岂阿难不可云拈花,而答以刹竿?岂门人不可闻一贯,而答以忠恕?拟亦人有贤愚,而根有深浅耶!既而尚老氏者曰修命,在释氏者曰修性,学孔氏者曰中庸,又安知性命之道,及一贯之道哉!盖世人不体圣人之心一,而天下之道同。则互相非是,各尚所闻,专门分宗,诵尧之言而行桀之行者盈天下,此非圣人之过,其继之者未善也。万世之下,上根灵器欲出头来,则扄锁以固而不可解矣。仆自得师之教,每深大惜于此。濮之朝城赵氏子曰伯庸,年几而立,志趣超然,读书赋诗,英迈高古,出其制作,自成一家。性理之学,中庸之言,若轻车熟道,浑然无留滞于胸臆者。其名中而表曰庸,抑斯之谓也。偶会洪之金堂间,问予三教同归之旨。仆乃信其言以语之曰:夫人禀天地氤氲之炁,隐于五阴之坑,犹龙之潜伏于深渊也。凡数足而脱胎,剪去脐带而号婴儿,年将月乳,日生夜长,九九日足,瞳如全人。九年日足,精魂方胜,二九岁足,炁壮阳纯,岂不谓九二自利见大人乎?一世之人当其阳纯,人伦之道于此而正,纲常之理于此而明,自非天纵之圣,既非能终日乾乾,又不能夕惕若历。若妄想而劳顿不怠,复醉梦于嗜欲之场,则阳纯白者中亏而黑,是谓之阳中有阴,若离是也;坤乃阴精之物也。潜夺乾一之阳,则阴之纯黑者中满而白,是之谓阴中有阳,若坎是也。由此而往,日夜漏泄,其存而有者能几何哉!上圣太贤,年四十而不惑,勤行不动心之道,以养其浩然之炁。当知是炁也,既先天之炁也,即坎中之物也。复纯此炁,升之于离,是之谓“或耀在渊”也,是之谓“取坎点离”也。离受此气,烹之炼之,交之媾之,行之半时而得一黍之丹,铒归黄庭。沐之浴之,生之成之,十月即足,真人出现,是谓九五之飞龙,是谓立见大人也。虽然师之于弟子也,与之无不尽也,言之无不诚也,嘱之无不坚也,期之无不至也。仆今之于伯庸也,其必箴而归之乎?其将勉而厉之乎?信夫,闻道之士,必先贵乎积德。何谓积德?经曰:“孝悌之道,通乎神明,”此积德于其亲也;“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此积德于外也;“持其志,毋暴其炁,”此积德于其身也;“毋不敬,严若思,”此积德于内也。德克则道备,行满则功成矣。伯庸于言下大悟大澈,因有得之于心,曰大学之道,致知格物。中下之人,负高尚之材,不肯苦求真师口诀授,唯只空言曲论,直以道为无语可说,其分待终,何愚之甚!此道深远,非执混浅陋持偏者所可文,非炫耀聦察自是者所可听。仆之欲续道味于一线者,谨守青城翁之训,非好为人师也。偶逢其头而显其巾,或纸其衣而弊其履,觊视人之深不我识,而我又辟地易,且无行地难。若伯庸之居湓江者多年,仆亦往来湓浦者非一,始遇于市则揖我,招于家则食我。抑又闻人之笑亦笑之,闻人之誉亦誉之,有(据《藏外道书》补)而索我于形骸之内,或而索我于形骸之外,既而且敬,既而且德,曾为确然志于我者,为我则已,敦材而私,记之久矣。时节适至,因缘始来,方乃孜孜而益,亲恳恳而不懈。然犹虑其仕途之远且‘长’(据《藏外道书》改)恐其心识之疑且怠,首须勉之、励之、发之、戒之、坚之、进之、使之直下承当,而不‘笑’(似误)不退,深以斯道为稀有之遇,不以其他愚夫浊子之僻见污识者,却授以先天后天之道也。何谓先天?何谓后天?后天者太极也,先天者太易也。阴之将绝而易乎阳,逆用先之道也;太极者,阳之至极而交乎阴,顺行天之道也。顺天之道者,日用常行之理;逆天之道者,善用造化之妙。《易》之泰曰:“地在天上”,此即逆天之道。岂地而果在天上耶?为其天地之炁,一顺一逆,一升一降耳。即吾所为逆者,亦言其两个阴阳之炁。顺生人,而逆生丹,可以长存而不死。昔者子路问死,子曰:“未知生,焉知死。”盖知生者,要达乎后天太极之理,以善其生若篯铿(老彭)然。能知死者,必逆用先天太易之道,以迯其死,若鼎湖然。“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此后天日用常行太极之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此先天性命太易之道。“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此后天常行太极之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此先天长生太易之道。明先天而尽后天之道者,圣人也;明后天而修先天之道者,神人也。圣人经济万世而中庸,之致中和而天地位,公文之致命造玄者,理一致也。仆曰:善。遂就近之,曰致阳子云。
与义阳子韩国仪
天道好还,常与善人。皇帝曰:“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易》之翼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经曰:“有天道焉,有人道焉。”“乾道变化,各正性命”,天之道也。“含弘光大,品物咸亨”,地之道也。“男女媾精,万物化生”,人之道也。吾尝试而言之天道矣,只如太易未判之初,太极肇分之后,阴阳祖炁自相咸感。天得之而高以覆,地得之而厚以载,人得之而生以灵,物得之而蕃以植,造化得之,则日月星辰、风雨雷电、雪霜雹霓霞,或从地非,或附天丽。其有光者不可以揜,其有象者不可以藏其有形,则无其形者复有声形兼者,亦有形声两无者,歘而去来,蓦然聚散,使神圣所以不能億度,而造化且不得自知。其所以然者,天之道也。吾又尝而言地道矣:大地在乎天之内,比犹鸡子之中黄,载万物之始终无穷,承天道变化之不息,春生、夏长、秋敛、冬藏。人物得以宁,仙佛得以证,高山乔岳、江河淮海、龙宫宝藏、赤县神州、亿万斯年得而奠安者,地之道也。吾尝言人之道矣:厥夫人身属天地之内一物耳,有神、有圣、有贤、有愚。愚至之可贤,贤至之可圣,圣至之可神,神至之可仙。神者,非乞恳祸福之谓其神者也。圣妙无方,阴阳莫测。圣也者,穷神知化,造端立极。贤也者,扶持纲常,橐籥仁义。若愚者则难之。孔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此愚人之通论也。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千古之上,万世之下,神与圣,智与贤,唯欲明乎道尔汴之。韩氏子曰:“国仪者数问道妙,往复不倦。睹其神壮气裕,情淡谊高,剸剧若恬,接人以简,志趣超然外外,襟怀浑如闲中,时尽优游,年方英锐,斯其可以语上也。嗟夫!世有其名,神人引导,后学而飞其身,曳杖而歌,元启易责。圣贤明达生死之理,俊宅凌空,朗吟飞过,神人能修长生之道也。孟子曰:“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谓神。”孟子岂欺我哉?且何谓太极?即如人之有身,初受乾父坤母后天太极之炁以毓生之,长之至于二八九六之年,则至真之阳又太极矣。阳极必乘乎阴,乾纯必乘乎坤。乾之始乘,则阳之中心爻必动。心才动则气散,气散则精泄,精泄则坤乘。纯乾乘坤,则阴消阳而心虚为离;纯坤乘乾,则阳入阴而腹实为坎。由是而后纯而乘,乘而消,消而入,入而乘,乘无涯,消有余,以有际符无涯,忽忽乾而姤,姤而遁,遁而否,否而观,观而剥,剥而坤,其阴又太极矣。此之谓后天,此之谓太极,此之谓日用常行之道。何谓太易?亦如人之有身之后,至于五八六七之年,则乾乘坤不已而亏,为剥;阴消阳不已而渐,为坤。神人者,于此速行先天太易之道以复之,且不待其阴之极。太易者,以阴而易乎阳也,以离而易乎坎也,以长男而易乎少女也,以乾而易乎兑也。乾一兑四,一得四而成五,己之五为离土,戊之五为坎土。离初交坎,流戊就己。戊土之中有铅,铅中有刀。己土之中有汞,汞中有砂。二五之精,妙合而凝,水火既济,铅汞制伏,戊己合而成圭。神人者以此二五之刀圭,吞入腹中,烹于黄金室内,却行千日之功,调停火候。工夫若到,则水克火,而阳消阴。阴将尽则阳纯,是坎以中心之阳而还离,谓之天道好还。离得坎心之阳而成乾,谓之常于善人,是为先天大易之道,是为金丹药物之妙,是以逆用先天之道也。既知药生,须究火候。紫贤真人曰:“圣人传药不传火,从来火候少人知。”何云火?火即金砂。何云候?候其时之来,候其火之至。若有世人之炼凡砂火银而成丹者,亦先置鼎,然后安炉,看其火之可发,此火候也;慎其火之时到,此火候也;察其火之无过不及,此火候也;明其火之老嫩温微,此火候也;若丹已成,急去其火,此火候也。上仙九还金液大丹之道,切类于此。此云有以为之道,此云无不为之道,此云善摄生之道,此云善养炁之道。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又云:“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系辞》曰:“成性存存,道义之门。”老子曰:“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今以义阳二字与国议者,取义于此。义阳子其尽人道而修天道,则仁与义兼而阴阳合,是抑刚与柔通,而仙之道成。义阳子其精进之,其坚固之,其宝固之,其善护之,其成就之,其广大之,其信受奉行,宜毋忽焉。
与真阳子
皇帝曰:“立天之道以定人也。”从古上圣所受之道,行乎天地之间,万物得以生而长且久者,何也?道一也。夫道一者,何物也?炁也。尧之授舜曰:“惟精惟一,允执厥中。”精者万化之所生,道之体也。一者,万化之一炁,道之用也。气非精则不能成人成物,精非气则不能作佛作仙。精属乎阴,炁属乎阳。故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广成子之谓皇帝曰:“毋劳汝行,毋摇汝精,乃可以长生。”万物非此精,则何由而氤氲乎?何由而化生乎?孔子曰:“男女搆精万物化生。”老子曰:“其精甚真,其中有信。”信即一也,炁也。故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子谓曾子曰:“吾道一以贯之者。”非但指一事而贯通万事,乃明一炁而贯通乎万物化谓之道。人物非此一炁,则何由而产育?仙圣非此一炁,则何由以长生?及曾子答门人以忠恕者,信乎道之微妙,恶得泛与言哉?舜成乎尧,及授禹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世人罕能收其放心,鲜不为六贼所扰而耗败其精气,岂不危殆!《阴符经》曰:“天有五贼。”又曰:“五贼在心。”“惟危者”,世人既能不执厥中,皆汩没于醉梦之场,抑亦危哉?且之道之微妙,淳朴既散,世渐浇薄,人不能直,难将至理微妙以形言之。“允执厥中”者,传曰:“中者天下之大本,和者天下之达道。”又曰:“至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老子曰:“不如守中。”孟子谓:“养吾浩然之气。”皆允执厥中之谓也。故夫天地之气从中而行,则春生、夏长、风动、雨润、雷震、霜杀、秋敛、冬藏莫不皆由此道。孔孟之后圣门不得其传。间或有言,多隐于高山密林,若黄石公焉、若河上公焉、若张、许、钟、吕焉,皆长存而不死。世之器识者不得其门而入,莫可测其端倪,乃指于外教别事。而万事之下,直以此道为无言可说,岂知斯道之高远!且父不得传于子,臣不得献与君,其道有盗天地、夺造化之机,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之妙也。‘五’(应为‘四’)季变更,天不爱道,若麻衣、希夷然,若尧夫、濓溪然。数夫子出,皆明斯道于绝响之域心,皇帝、尧、舜、周、文、孔、孟之心。故邵子曰:“天向一中分造化。”周子曰:“二五之精,妙合而凝。”又借莲以喻曰:“中通外直。”此即孟子“以直养而无害。”即孔子翼易曰:“夫乾动也直,其静也专。”既周公系坤辞曰:“直方大,圣圣心心,自合道妙。”信乎?圣人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老子曰:“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予每三叹斯言。今时道伴则异然也,将求人以识之也,岂明圣人深远,而不另人识知之意乎?癸未人日,予将深隐梅山,有自号真息者特来访道。自叙为哈刺鲁之裔,奉义公之子也。行年二十有二,蚤岁既募斯道,竟莫得究其说,迩有何生善者与谈兹事,且使之来求我太易之道。仆睹真息为学不正,气习殊伦,以正心诚意为先,以穷理尽性为急,情真语简,好笃志坚,岂比其他喜闻鲜行之辈也。乃以太易坎离之旨,授之曰:太易者,一阴一阳之道也。乾坤为阴阳之父母,坎离为乾坤之继体。乾之始纯,纯则乘坤而破为离。坤本至阴,乘乾一阳而实于坎。坎中心爻,本属乾阳,为阴夺之入于坤,实而成坎。坎之为象,外阴而成阳,外柔而内刚,是为阴中之阳。其体生天一之水,其物为咥人之虎,是云虎向水中生。故君子遇之,当凭德行调习无事者,免其所陷也。离之心爻,本属坤阴,因阳索之来陷于乾,虚而成离。离之为象,外阳而内阴,外从而内顺,是为阳中之阴。其体生地二之火,其物为或耀之龙,是云龙从火里出,故大人遇之,以继明照于四方者得中道也。亦如人之生也,始交乾阳之一炁,交坤阴之精而有其身,以长其纯乾,乾至于盛,则索乎姤。姤者,阳来于阴。缘其阴外发现,阳之心爻乃动。心才动,则虚而为离也。坤之纯阴,太极承此一阳,则中宫实而为坎也。四象以坎为陷者,非坎能陷,乃阳自陷于坤也。由是而后,日夜漏泄而不休不弃,则其存而有者能几何哉?圣人与慈明指“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之道。”以贯以养而不至于危殆者,斯之谓也。夫阴能消阳,木能克火,争奈世人者,扑灯之蛾,不回不悟,流为嗜欲妄想之归,孰知惟精惟一,乃一身之造化?允执厥中,有可以长生?盖执中者既执也,则守之,既守之则养之。养之者,养是炁也,逆用阴阳之道也。逆者,取坎中之一阳,以补离中之阴。离之一阴即实,则复纯白为乾矣,是为以坎还离,是为逆用阴阳,是为性命双修,是为以直养炁,是之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中之道也。圣人穷造化之妙,探阴阳之精,参天地之造化,故云立天之道以定人也。真息丹促行矣,具书此以托后会,复号曰真阳子。
与东阳子
江东之东莞,唐佐陶氏者曰东阳子。以颖锐志,求还丹方,投老未得真师。行年甫逾七旬,参师匪怠,寝食不安,久而弥坚,信而逾笃。至正癸未,月‘’(上“刀”下“田”)纯阳,因东平由君享父,致敬谒我于鹤儿山之上,扣我以青城翁之玄。又而候我于湖之廛,复而俟我于江之浒。来之即恳,求之益勤。已而具舟往来乎宣之上下,甚而加礼试觇乎道之何如。吾每与之言,为无町畦,曾未示以夭冲漠朕。语言熟矣,表里洞然。东阳子亦以遭逢因缘,不立崖壁,吐其纯实,凭其精神,深念崦嵫斜晖,早求至道要妙。即据词列悃,再拜投香,自知业障迷蒙,奉赍效心质信,真诚湛露,誓词告天。予欲无言,不可得也。直语之曰:昔如来云:“若说是事,诸天及人皆当惊疑。”人之惊疑,器识鄙浅,姑置勿论,云何诸天亦复惊疑?则与期间必有可惊可疑之事者。东阳誓曰:乌敢惊疑,假一闻之,更当精进,况头颅如此,何待奚为。上阳子曰:子之重身也贵,子之轻货也难,子之立志也明,子之为人也信。夫言之易,则失与轻。太上有轻传不传之辜,夫子有失言失人之训。惟是道也,若处子焉。人人爱之恶之,人人议之诋之。诋之者,缘彼求知而弗得也;议之者,非众人所可共听也;恶之者,为嫌我之独得也;爱之者,皆有窥视之想也。固有孤媚而求之于前,亦有蛰毒而毁之于后。犹一切人肄一切业,始焉窥伺仿慕,惟恐不得明师,所爱珍奇,亦无所吝。及既得闻,稍尽其说,则狃于常而鲜至极,但务其知而不之行,此世俗所为者。惟是事大,愚人以死生为小事,是于紧处放慢;至人以死生为大件,急于慢处放紧,是凡夫愚子得而行之,立跻圣位。何哉?盖其行之动勤而至也。若其不行,求而知之,则斯人者何足美也?有辈愚人闻顿悟成佛之旨,便谓道不必行,闻而顿悟,即可成佛。其理也哉?乌知一闻千悟,乃信之,即闻而力行乃得成道。书曰:“知之非难,行之惟艰。”傅司士曰:“日则佣作,夜则行道。”老子曰:“上士闻道,勤而行之。”闻而不行,道安能成?愚夫但云:“作仙作佛总皆宿缘。”彼抑不思宿缘仙骨,因从何来?若云善,则彼不修善;若云德,则彼不积德。无善无德,因此无缘,世岂有不种不植,而成自然之秋收者乎?若也梦生醉死,六欲七情,不知何为,为夙缘所行,无非种业,世岂有种黍而望收嘉穀者乎?又有愚夫恣意猜度,具谓仙也,无有言传,亦无所为,但得真仙亲手提挈,或赐丸药,或引凌空,无闻无修,愈高愈远,百端妄想,何其大愚!彼乌得之最卑下处有道存焉!傅云:“若升高,心自下。”翼曰:“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经云:“如来于五浊恶世行于难事。”是为其难。佛祖云:“到这田地,圣凡不敢一闲,外魔潜觑不得。”洞宾曰:“饮海龟儿人不识,烧丹符子鬼难看。”圣贤仙佛同此一事,浊俗凡夫安能知乎?今子以生死大事而求之,且勿因愚俗一言而忽诸。东阳子孜孜申盟,始终请事斯语。乃不敢秘,遂授之曰:道与天地同太极,道与日月同运行,春夏秋冬,生长成实,无非道也。道亦何物?即阴阳也。乾坤秉阴阳而太极,日月本阴阳而合明,春夏感阴阳而生成,秋冬得阴阳而收敛。人亦犹是也。身一太极也,乃阴阳之炁而生,资阴阳之炁而长,全阴阳之炁而壮,劳阴阳之炁而衰。衰而虚,虚其中则为离,离之义,散也,离也。散离不已,则惫而绝,是为五行顺行也,是为一生一死也。神仙九还之道,亦犹是也,但逆用之,逆阴阳而复也,返阴阳而归也,纯阴阳而仙也,久阴阳而神也,如在根乎?一炁之始,把乾坤败缺之体,为窟为舍,为藩为篱。却寻同类先天之炁,炼而修之;求离坎散离之炁,根而归之。中虚而住,坎之内实而还,则离中纯而复太极矣,是为五行颠倒也,是为大还也。还丹之术,炼己为先。炼己之志不动,还丹之功未许。满堂金玉,要知雄而守雌,七返朱砂,当知白而守黑。先天炁、后天炁,百降东海之青龙;上鹊桥、下鹊桥,稳跨中天之黄道。龙虎战争于生杀之户,龟蛇蟠结于戊己之门。用玄牝立丹基,辩刀圭为药物。乾元用九,参义文周孔之心;太极函三,行钟吕王马之事。五丈浮黎之土,恍惚惚、杳冥冥;一颗牟尼之珠,圆陀陀、光烁烁,如露如电,非物非烟,塞乎天地之间;至大至刚,俱入空玄之内,不见不闻。奚啻天人仰看,方信地藏发泄,时节毋爽,火候不差,始得先天之炁自虚无中来,始悟西江之水,不一口吸尽。丈夫无孕,蓝公十月怀胎;长卢罢工,达摩九年面壁。相中有相,身外有身。信则行之,理无虚设,此外无他术,余则皆旁门。今以东阳号子者,取紫阳翁有云“金公本是东家子”之义。东阳欢甚而不胜,闻从前所阅丹经,参正悉皆契合。一日、二日、三日,东阳求证市人,一切众楚者皆然群疑,众悔者何恨!当无麻衣隐居辈出,孰能画灰是其所非。东阳子因有不然之言,旋发悔前之语。岂谓出其类者,何其无操持欤?昔负苓者,尚议伏羲。泄道之秘,漏神之机。分张太和,磔裂元炁。诡道逆出,以骇人心,致薛(?)收厥焉,文中子茫然,岂真伏羲氏之过欤?况今而未及彼乎?夫世之圣士高人,倘非得良智友,鲜不为世人俗子引之趣曲径傍蹊?况我青城圣师,切戒嗜利轻授,验其缘业虚实,方许次第,开陈所恃。师道如天地,誓盟如日月,光在天上,善诱其里,待其机尽,诚其始信,道尊德贵,免受紫阳三传之谴。复闻谌母一粒之丹,为万代之楷模,作学人之榜样,东阳归也,享父来言,请叙书此以复之。
上阳子清斋夜坐,弟子侍曰:“弟子见师闲居入室,抱神毓精,似广布妙庭,而身未尝移;似怡情真馆,而形未尝离。其逍遥而真游乎?其恍惚而无为乎?弟子敢问。”上阳子静坐未应。弟子曰:“司听以默,其驾景杳冥之乡乎?司视以静,其飞神虚无之境乎?弟子敢问。”乃三问而三不发。弟子曰:“弟子不度无才,获事我师,实以生死一事最大。流光奔电,过隙飞星,冉冉年华,其不可止乎?而芸芸姤复,其又何以乎?圣人已远,寥寥而何法乎?富贵贫贱,纷纷亦何离乎?天地之大,可得原乎?至道之妙,可得闻乎?何三问而三不发?其秘耶?其斩耶?”上阳子欣然视之曰:“善哉而生之问也!庶几而身之问也!来,汝斋,吾将條而语汝也。”弟子乃各摄衣起敬曰:“斋矣。敢问其生?”上阳子曰:“无者,生之太乙也;有者,生之太极也。太乙者,兆无之先,含灵蕴精;太极者,兆有之后,凝胚剖孕,其道之物乎?其生之门乎?其地水乎?其火风乎?其婴儿乎?其赤子乎?独不闻之地水火风之四大者乎?发、齿、骨、甲,假之于地;涕、精、血、液,假之于水;温、暖、燥、热,假之于火;灵、明、活、动,假之于风。四大假合之而生也。地之盛也,骨如金。水之盛也,精如玉。火之盛也,气如云。风之盛也,疾如神。四大也,假合而人也,全盛而仙也。亏损而惫也。惫者,败也。非道则不可复有。”上阳子曰:“来,复语汝身之生之说,藏教曰:人初受气也,九日而阴阳大定,四十九日而始胎,然后七日而一变。故满三百有六日者,满二百九十六日者,皆上器也;有二百八十六日者,二百六十六日者,中器也;有二百五十六日,二百四十六日者,下器也。盖天干甲必合己而方生,地支丑必合子而方毓。自非天地合德,则人必不生也。故云九月神布气满而胎完,亦云十月怀胎也。此天地之德,合于气而后生也。惟生之长且久者,莫若道之谓也。虽然,生非圣人之所爱也,死非圣人之所恶也;生非天地之私也,死非造化之偏也。圣人也,天地也,万物也,不能出消息之外也,故生生不已,而生且劳。圣人、天地、万物生且劳,而人之生,曰可息乎?四大之未离也,有身之不可息。四大之各散也,是息者宁得而劳乎?子以是而生也,缘彼而死也,而生死之所由来不虚也。”曰:“弟子等始惊而莫测其倪,适疑而莫究其迹,而今而后乃知师道也。其于物也,与圣人天地合其心,而同有也。圣人也,德我也,而不数。数我也,天地也,有我也,而不常。常我也,父母也,生我也,而忽忽遗我也。是生非我长也;有非我常也;德非我良也。而师教也,德且至矣。其有且多矣,非师恩也,奚陶铸之也欤。
弟子请进于上阳子曰:“弟子因缘遭逢,获睹大道。敢问圣人之德,以启发于蒙迷也。”上阳子曰:“圣人也,生而知之者也,亦学而知之者也,亦困而学之者也。圣人也,学而不厌,乃无所不通也。圣人也,知天之所为也,知人之所为也。圣人也,非多能也,乃多学而识之也。圣人也,非自然也,惟善格其物也。圣人也,非生而知乎道,惟道乃求而得之也。圣人也,善终其天年,而不中道夭也。圣人也,息以踵而不以喉也,不知悦生而恶死也。圣人也,德盛人,熟之称也。圣人也,穷大道之本,明大道之正,成大道之事也。圣人也,其壮义而不明。故庄生曰:凄然似秋,暄然似春,喜怒通四时,与物有宜而莫知其极也。圣人也,成天下之亹亹者也。條万物、明历数、造书契、垂衣裳、树五谷、通舟车者。圣人也,无为而治者。圣人也,不言而教,不令而行者。圣人也,圣人之在天下也,河出图、洛出书,圣人画易以形道。是易也,成天下之大,尽天下之务,定天下之业也。是以圣人贵精,而不从事于务,死生无变于己,乘云雾、骑日月,游乎尘垢之外也。圣人神矣!常善救人而无弃之,衣被万物而不为主,不为天下先,而德交归焉。难得之货,圣人则不贵焉。圣人不积也而愈多,先天地生而不为长,久于上古而不为老。故《老子》曰:圣人处上而不重,处前而不害,天下乐推而不厌。故夫圣人生而不有,为而不力,立天地而不偏其恩,久天地而不见其劳,仁万物而不私,德万物而不居。圣人非唯不居也,而生非其爱也,而身非其有也,而名非其存也——惟其不存,是以长存。”
弟子复进曰:“敢问天地?”上阳子曰:“天地之大,莫可得而论也。故庄周曰:‘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也;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也。’且我而为天地中之一物,犹大海之一滴也,恶得而论天地?”弟子曰:“《传》云:‘有真人而后有真知’,请因所闻,而闻所不闻之闻也。”上阳子曰:“无己,则我借言之,汝亦妄听之乎!夫天地一大身也。天地之未始,有始之始也。一气蟠集,溟溟滓滓,杳杳莫测,氤氲活动,含灵至妙,是为太乙,是为未始之始始也,是为道也。故曰‘无始’。夫天地之有始也,一气动荡,虚无开合;雌雄感召,黑白交凝;有无相射,混混沌沌;冲虚至圣,包元含灵;神明变化,恍惚立极,是为大易,是为有始之始也,是为道生一也。是曰‘元始’。夫天地之太极也,一气斯析,真宰自判,交映罗列,万灵肃护,阴阳剖分,是为‘太极’,是谓‘一生二’也。是曰‘虚皇’。阴阳既判,天地位焉,人乃育焉,是谓‘二生三’也。是曰‘混元’。阴之清者,升上而焕丽也,则日月星辰布焉,故天左运,三光右旋。阳之清者,腾上而会于阳也,故风云动而雷雨作焉。阴之浊者,重滞而就地也,则海岳奠峙,而五谷草木昌焉。故严岫出云,山泽通气。阴阳之气闭而不通也,则霜雪结而冻冰焉。阴之浊者,积冱而下凝也,穴岩幽藏而深远,故五谷八石以错杂焉。天地之中,阴阳正气之所交也。圣人焉、仙佛焉、庶民焉、贤愚寿夭,实所淆焉,胎卵湿化,无有息焉。是为六合也,是谓‘三生万物’也,是谓‘万神听命’也。子来前,予语汝。有道之士,就中取则也。盖九天之上,铅汞已干;九地之下,重阴积固。惟中也,是有道焉,是为一小天地也。子不闻之天地之外,有大天地焉?子又不闻之,佛祖之法言也,其言曰:何物高于天?生天者是。何物厚于地?育地者是。何物宽于虚空?包虚空者是。夫以是知天地之外复有大天地也。子抑知之乎?今之天地属太极天地中之一物耳!即如人是今天地之中一物也,即如道乃人身中之一物也。是故人身中又一小天地也。子抑知之乎?其大天地也且熟为其大?汝来,吾今直以语之于汝。是道也,能以之大且久也,故有生而无终穷,有结凝而不散,是以包乎天地之外,而且不自知其为大。夫惟不自大,故能就其大。”
弟子复进曰:“天地之外,有大天地者,弟子谨受教矣。所谓道能成天地之大者矣。而又云道乃人身中之一物耳,何小大之异哉?是道也,果何物也?而灵通变化者若是也。弟子敢问,以释惊疑。”上阳子曰:“夫道也,生天也,生地也,成仙佛也,类万物也。是先天地之道也。夫惟今有天地也,有人也,有万物也,是后天地之道也。而道也者,乃行乎其中也。吾所谓先天地之道也,其功溥博,其用莫测。天之所秘不可思议,不可妄说,汝亦不宜于妄听也。”曰:“何谓也?”曰:“夫道也者,难言也。”曰:“愿闻教旨。”曰:“未也,夫上士急于闻而勇于行;中士试于闻而怠于行;下士闻之嗔谤乃生。”弟子跪而进曰:“天地之间,惟道至大,岂中下之人能闻能授者也?弟子不自揆度,而以愚下之庸,不敢轻忽怠慢。愿闻至道。”上阳子曰:“至道之妙,吾尝释《道德经》矣,其于‘道可道’章指出稍详,行将授汝。且道也者,即一阴阳也。子不闻之乎?天地一阴阳也,人一阴阳也,万物各一阴阳也。日月、星辰、风云雷雨、雪霜冰电、山川草木、胎卵湿化,莫不各禀一阴阳也,而正也,而偏也。得其道之正者,天地也,人也。是曰:禀阴阳之正气也。而圣人仙佛也者,盖善于用阴阳者也。故抱阴而负阳则神气以为和,入阴而出阳则有生而无已。故太上以为善摄生也。子抑不闻之乎?天地之道也,阳极而阴,阴极而阳,故万物终焉,万物生焉。人之道也,阴极而已世故有生死焉;阳极而已世故有金丹焉。世之生死者,欲天地之道也,有盈亏焉,有消息焉。惟金丹也者,即先天之道也,不为人也,不为物也。非顺求之,乃逆取之,有生也,无死也。是之谓圣人也,是之谓仙佛也。子独不知先天地之道,是为金丹乎?世人非惟不知先天地之道为金丹,设使闻之也,则非笑毁谤随之矣。故夫子曰:非圣人者,无法也。天地长且久而犹有坏,未若金丹之超然独存。非金丹之能自存也,实在乎人用之何如耳!惟其不自存,是以能长存。”
弟子再拜以进曰:“金丹之谓也,是先天地之道。弟子谨受教矣。弟子不揆短才,念有生斯世也,未有若是之愚也。弟子尝试而有为也,人莫我若也;尝试而无以也,人莫我其多也。每读书也,人以我为浩有;每学《易》也,人以我为粗通。弟子而令,乃知所未至者,若鼠之饮于河也,故未能测其深,而乃妄云知其源。因承师训,惘然如失,岂惟见之未见,实未试闻而未之闻也。愿垂慈悯,指示金丹。”上阳子曰:“道也,惟金丹之秘云耳!坐不可言,立不可谈,饮食不可见,非斋沐不可得而闻也。”弟子各敬而退,一之日沐,二之日戒,三之日斋。斋肃而进,稽颡而言曰:“弟子宿生庆幸,遭际真师,实以愚迷,恐堕生死,—失人身,同于朽腐,谨受教矣,敢问金丹。”上阳子曰:“道也,金丹之所难言,不可得而易闻也。”曰:“何谓也?”曰:“子不闻佛之为说乎?佛之言曰,若说是事,诸天及人皆当惊疑。吾语汝也:且夫士有贤愚,人有明暗。若说是事,或惊或疑,此则有之。是无他也,为其根器浅薄,知识昏陋,是以然也。云何诸天亦复惊疑?则当于此究竟审问,须要知其必有可惊可疑之事者也。为他一切人,孰肯于惊疑二字上以索之。我缘督子作《仙佛同源》,每章晓以惊疑之说,使学者深思其旨也。子抑闻之庚桑者乎?陈人有庚桑楚者,自号亢仓子,得老子之道,著书九篇,居畏垒之山。其臣之画然知者去之,其妾之洁然仁者远之。拥肿之与居,鞅掌之为使。南荣越闻其有道也,往而师焉。楚曰:‘奔蜂不能化藿蝎,越鸡不能伏鹄卵。其才有巨小也。吾才小不足以化子,子胡不南见老子!’越因楚见老子。老子曰:‘子何与人偕来之众也?’越矍然顾其后,俯而惭曰:‘今者吾忘吾答,因失吾问。’老子曰:‘何谓也?’越曰:‘不知乎人谓我越愚,知者反愁我躯,不仁则害人,仁者反愁我身,不义则伤彼,义则反愁我己。我安逃此而可乎?’老子曰:‘若规规然,若丧父母,揭竿而求诸海乎?’越愿闻卫生之经。老子授以至人之说。越勤修之,道成封曰‘洞灵真人’。子乃不闻之六清静乎?道也者,非六清静不可得而易闻也。”弟子悚而退,一之日不染诸尘,得身清静;二之日慎内闭外,得口清静;三之日不贪诸色,得眼清静;四之日不着于声,得耳清静;五之日香臭自分,得鼻清静;六之日不起妄念,得意清静;七之日焚百宝香,叩首而言曰:“弟子今而清静矣,敢问金丹?”曰:“尔惟六识,得而清静;外有二识,安能清静?”曰:“云何二识?”曰:“含藏、传送此二识也。非容易知之,况欲其清静者乎?且金丹之道,天之所禁。若欲闻者,奉誓盟天,登坛歃血,非率尔而可言,非一汝心而莫能可听也。”弟子乃率卜吉、裂帛书丹、盟天登地、赉金为信,尽有为诚。心无所澄而清,志无所挠而一。顿首跪而进曰:“弟子幻身,罔知所措。光阴迅奔,生死是惧。伏为金丹之道可以不死,可以长生。喘息已残,愿垂怜悯,敢问金丹?”上阳子曰:“而独不闻之广成子乎?广成子千二百岁而形未尝衰,其抱一守和之至也。其非金丹之道也,安能若是其久乎?而又不闻之广成子乎?广成子曰:‘至道之精,杳杳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毋劳汝形,毋摇汝精,乃可长生。’而复不闻之巢父乎?巢父之让许由也,上流而饮其犊也。世之惟知巢父之洁也,而不知巢父之道之尊也。夫惟是道之尊,非巢父其能自洁乎?子抑听之乎?”曰:“敬受教矣。金丹之要,其是之谓乎?”曰:“未也。”曰:“敢问金丹?”上阳子曰:“大修行人其志清静,用心猛烈。使闻金丹之道也,纵荣极要地,若弃粪土然。何哉?惟急于身也,而以名为恶也,为疾也。其商山翁然,其张子房然,其扶摇子然。子岂不闻之扶摇子乎?扶摇子之得麻衣仙翁之道也,其小睡也,三年而一觉;其大睡也,未可以年而计,以劫为度也。而且无浊劫焉。其以诗而复宠,命曰:刚被山童一向推,为言天子诏书来,无非只说名和利,撇在床头不用开。是知名与身孰亲?是谓知止不殆,可以长久也。其次也,又有富家翁焉,有贵公子焉,以精进勇猛为心,使闻金丹之要则弃其所爱,改而行于大道也。其陶朱公焉,其庞居士焉,其马宜甫焉。岂不闻之马宜甫之说乎?马宜甫东州富室也,重阳老仙授以至道,乃即弃其所有,舍其所爱而修道焉,即丹阳祖师也。是以身多于货也。又其次也,若困若窭财之不充乎用,而志也坚。忙忙汲汲也,复忘寝失哺也。既闻至道而乏丹财,则兢兢业业,遇有余而好善者,则相贸易也。是名法财两用,彼此而不欠也。是其心诚之不可移易。其张天台然,其邓郁之然,其薛紫贤然。子不闻之紫贤之说乎?紫贤削发为僧曰‘薛式’,究竟佛法真性积年无着落。一日寓杏林驿,蒙真人石得之授以性命真要,且戒之曰:‘可速往通邑大都依有力者图而为之。’紫贤从之,是成道焉。子复不闻神仙邓郁之之事乎?邓郁之与真人徐灵期遍投师焉,一旦忽遇至人授以金鼎火符之道,遂谋修炼。而二人所带货财惟充一人丹财之用,郁之悉让灵期,灵期得以成道上升。而郁之闻道乏财,艰难未遂,惟志不移。忽感祖师怜悯,一日台司奏云:‘少微星现南楚长沙分野。’武帝敕采访之,遂索得郁之以应命。诏问所以,曰:贫道修炼金液还丹之道而缺丹财。乃赐金帛子女,许于南岳选地,置上中下三宫,修内外二丹,二年余就石坛而升天也。是其心也,急于成道也;是其心也,恐负师旨也。今时之人也,方其未闻道也,亦不知急于闻也。且不知为道之何谓者也。或因以见知,或偶而闻之,亦不急于行,亦不果于成。唯是多闻也,惟是多辩也,惟是多能也。展转而蹉跎也,依稀而皓首也,同归于泯灭而已矣。英雄功名如斯而已,子女玉帛莫之及矣,是之谓下士者也。复有多疑而少信者,谓之‘常人’,又孰知金丹大道是一何事也?是云何谓也?或得闻是道之名也则毁笑随之矣。彼人也,其谓仙佛也,天之所生必从天而堕者也。彼且相聚而议曰:‘世人而欲学仙、学佛者,所未见者也。’覆盆之下而求大明者实难。曾不知彼醯鸡也,离乎罂瓿则失天!又恶知鸟之栖深山也,其飞则冲天,安有区区之恋恋者乎!又恶知鱼之游于江湖也,洋洋焉,悠悠焉,禹门之跃也,三跃而化龙。彼醯鸡之卑微也,岂得而知乎龙?彼人也,斯之谓也,岂得而知乎仙?彼人也,乃不知夫即有待之速者也。地也,待其齿毛;水也,待其血液;火也,待其光华;风也,待其活动机变。是四者已待之速,而复有待之甚也。是轮回也,尤速于待者也,又待之多者也。彼人也,甘也,分也,曾莫之悔。汝其记之。”弟子皆悚悚然。上阳子曰:“是金丹也,非有大智慧之根器,非有大丈夫之真实,非有大因缘之遭遇,又奚可得而冒闻者乎!今夫真仙圣师,未逢精进勇猛之士,奚又可得而冒禁者乎?”弟子伏地曰:“愿广慈悲,开济愚昧,今身不死,是即再入于炉鞲也。弟子誓已,敢问金丹。”曰:“金丹也,不辞而为汝道。夫得易也,则失于轻。夫妄闻也,则信不笃,上累师资。紫阳真人之慈悯,故也三传于人而三遭天谴,册载事存,可不戒之乎!”弟子悲泣日:“宿缘会遇,使走骸余尸再生再活,弟子不敢泄慢,不敢背逆教旨。倘渝盟也,则一身屠戮,九祖同愆,伏愿哀怜,指示金丹。”曰:“来,汝之身也,而祖也,是积累之有,吾岂不为汝道也。然知之非艰,而行之惟艰,其敬之欤,其慎之欤”弟子再拜曰:“师思罔报。”上阳子曰:“金丹者,即金液大还丹也。以金精而就木液故谓之‘还’;以金火养炼而成,故谓之‘丹’。何谓金?盖金者铅也。而非世间之凡铅也,非从土石中出者。是铅也,隐于造化窟中,乃从先天地而生。此铅既生之后日夜增长,至二八一斤之数是云‘足’也。故于后天地而存者,是以非内、非外,而又亦内、亦外,是假名之曰‘内外二丹’也。又经云:‘上药三品,神与气精’。一切学人,将此经语,直以为身中之物,乃运气搬精以为养神,谓之‘修行’。非也。此精也者,非交感之精,乃金精也;此气也者,非呼吸之气,是铅之气也;此神也者,非思虑之神,乃金刚之神也。发明到此,方信所谓诸天及人皆当惊疑者也;方知下士大笑之说者也。是故上士闻之,勤而行之也。”弟子惊喜顿首问曰:“既云金铅,却云非凡铅也;既引经言精气神,又云非身中之物。弟子以幸闻而喜,因闻所未闻而惊者也。愿始终开导以释下怀。”上阳子曰:“夫天一生水,是为气也。水居北,正北为坎位,坎中有铅,故曰非凡铅,乃真铅也;是谓‘铅之气’也,故曰‘非呼吸之气’也。何谓金精?夫地四生金,金本居西,西乃兑之正位,取金当于正西兑位是也。大修行人颠倒取之,盖先天地之金,乃寄胎于子,子正位为坎,故于坎中取此金也,是曰‘金精’。是云‘逆而取之’也。坎中之金,乃兑位所寄乾,乃坎兑之中也。故曰‘乾金’。大修行人取此乾金,归于黄金室内,运调真火炼之成丹,故曰‘金丹’也。”弟子感悟再拜,信受如不胜闻。
弟子伏地而启曰:“仙也、佛也,必是金丹之道而后能证仙佛者乎?”上阳子曰:“而不得闻之老子乎?老子之得无上元君者也。无上元君谓老子曰:子不闻长生乎?长生之功由于丹,丹之成由于神。老子得此勤修而成。后士成绮问道于老子,曰:‘夫道,于大不终,于小不违。广乎其无不容也;渊乎其不可测也!夫至人极物之真,能守其本,故外天地,遗万物而神未尝用也。’老子之谓南荣越曰:‘能抱一乎?能勿失乎?能舍诸人而求诸己乎?能悠(《道藏》、《藏外》本皆作“脩”)然乎?能侗(《道藏》本作“同”)然乎?能赤(《道藏》与《藏外》皆作“兒”)子乎?赤(《道藏》与《藏外》皆作“兒”)子动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身若槁木之枝,而心若死灰。若是则福亦不至,祸亦不来。祸福无有,恶有人灾?’老子之谓孔子曰:‘至阴肃肃,至阳赫赫。肃肃出乎天,赫赫发乎地,两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夫真铅者,至阳也;真汞者,至阴也。大修行人将彼先天地之真铅归于悬胎鼎内,以真汞合之,炼成金丹一粒,吞入黄金室内,养就婴儿,胎完卦足,神化出入,纵横天地,无有死坏,是为仙也。帝释谓释迦曰:‘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此即交通成和之义也,释迦修之而为佛也。”
弟子复进曰:“道即金丹也。而道始无名,至老子乃强名之曰‘道’。而老子著五千言,未尝言金丹者也,弟子实蒙疑焉。敢问何以?”上阳子曰:“老子未尝不言,特不之显题耳!”曰:“何谓也?”曰:“老子云:‘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窍。此两者,同出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老子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是以后来称之曰‘大道’者是也。古之圣人也,或正言,或方言,或卮言,或寓言也。是金丹也,皆存于言表也,而言之中乃含之而已矣。奚可显而言之者也?”曰:“老子之不显也,千古之上,固未有显言者;万世之下,复不可得以言而显之也。世渐薄而入暗,自非师旨,寝不可以闻金丹之大道也。”曰:“昔者广成子之授黄帝也,广成子曰:‘慎汝内,闭汝外,多知为败。我为汝遂于大明之上矣,至彼至阳之原也;为妆入于窈冥之门矣,至彼至阴之原也。’黄帝稽首再拜曰:‘广成子之谓天也。’黄帝修之,鼎湖之举,骑龙上升。后之继修者多矣,若传豫焉,若录图子焉,若务成、许由焉,若善卷、锡则焉,若支邑、郭叔焉,若老彭、鸱夷焉,且隐而深密者尤多。老子者,犹龙者也。以道为已也,惧而将息也,乃优游以存其道焉。或出或隐,非世人所能识量者也。故自关令之八传也,黄石公出焉;又五传也,河上公出焉;又三传也,阴、徐二真君出焉。魏伯阳真人得之于徐也,乃准《易》而作《参同契》之书,指出铅汞砂银而以传于辅元天师也。自张、葛、许、吴之功成,而钟、吕、刘、王之派接。列仙相踵,子传序书,皆明此金丹之道也。天台紫阳《悟真篇》出,金丹火候愈明。我师缘督子复作《金丹难问》、《仙佛同源》等书,是金丹之道至此而大备矣。世降人浮,华而不实,上士乃不一见,又安足以语道哉!”
弟子复进曰:“敢问金丹之言脱胎者何也?”上阳子曰:“天机深远,未可猝闻。”弟子曰:“今而不言也。夫时也者,可乘而不可失。此因缘时节之来者也。今而不闻也,非乘时之谓也。”曰:“将语乎汝,若秘之焉。夫先天地铅汞之一合,而归于黄金室内,是云‘金胎神室’内也。却运火符,十月乃足,是云‘男儿怀孕’也。”曰:“胎完已后,其功如何?”曰:“十月功足,是圣胎已就也,则移居上丹田保养之,长大之,至一周二载则化为阳神。阳神出入,去来无碍,是云‘脱胎而去’也。”曰:“是则此身抑有死坏耶?”曰:“难言也。”曰:“愿师指示。”曰:“夫一切常人闻暗识污,其谓神仙即得道矣,必合留形长生,永居于世者矣。此凡俗之说也。仙与佛则不然。”曰:“敢问其方?”上阳子曰:“盖有身则有患,仙佛欲去其患也。虽然仙道已成,无所不可,各随所欲焉。有白日飞肉尸者,黄帝之谓也;有优游而住世者,彭祖之谓也;有受命而居天职者,天师之谓也;有或隐而或显者,黄石公之谓也;有拔宅上升者,旌阳之谓也;有示疾而终世者,重阳之谓也;有尸解而脱壳者,紫清之谓也;有入仕而臣世者,东方朔之谓也。各随其所欲,初不拘于长生而住世也。”曰:“若是则飞升而居天职者为上;长生为次;尸解示疾又其次。”曰:“否。”曰:“愿闻其略。”曰:“子不闻之河上公之居于河滨也,声闻于阙。文帝车驾礼焉。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域中有四大,王居其一。子虽有道犹朕民也,不能自屈,何乃高乎?朕足使人富贵贫贱。’须臾,河上翁冉冉升于空中,曰:‘今上不至天,中不累人,下不居地,何民之有?’帝悟,礼谢。遂授以《老子章句》。毕,失所在。子抑不闻之苏公堤之说乎?宋有苏卿云者,乃管仲、乐毅之流也。隐居豫章,张德远荐以为相。高宗令其寻访之,德远奉命作书,托守臣躬亲禀请。及造其所,乃一人独居茅舍,日以种园织履为生,得书不剥,佯许诣朝,其夕隐去。翌早守臣悉来迎接,惟见请书留案,遗一诗云:‘多年别作一家风,岂料闲名达帝聪。自有时人贪富贵,莫将富贵污苏公。’后名其处曰,‘苏公堤’云。斯人也者,其列御寇之流乎?其子陵之流乎?其范蠡之流乎?子不闻之列御寇乎?列御寇居郑国也,四十余年人无识者。其始事壶立子也,闻道而志不笃。复师老商氏,友伯高子相,相规以道。御寇行之九年,乃能御风以行。子又不闻之范蠡乎?蠡之为越相也,一举而灭吴,乃曰:‘功高不可以久处。’遂飘然游于五湖。齐君闻其贤,聘而往相焉。曰:‘大明之下,不可以久居也。’乃去之。易名更姓,称陶朱公,将营财以养其老。忽遇濮上人文子者,辛銒,字计然,授以长生之道。乃又曰:‘财者,所以就事也,道成则无用财也。且财曰‘利’,利能害人。如此则财不可以久积也,孰若吾身之多于财也。’竟散其财而隐去,后修其道而仙焉。若此者多不可以枚数。噫!彼神仙之去留,岂世凡所能测之者哉。”
弟子曰:“蒙师指示金丹之道也。敢问古之圣人立教分三,师乃合三教而归一家。夫如是矣,道惟一乎,抑有三乎?”上阳子曰:“天下无二道也。昔者孔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老子曰:‘万物得一以生。’佛祖云:‘万法归一。’是以谓三教之道一者也。圣人无两心,佛则云‘明心见性’,儒则云‘正心诚意’,道则云‘澄其心而神自清’,语殊而心同。是三教之道,惟一心而已。然所言心却非肉团之心也。当知此心乃天地正中之心也,当知此心乃性命之原也。是《中庸》云:‘天命之谓性’。《大道歌》云:‘神是性兮气是命’。达摩西来,直指明心见性成佛。是三教之道,皆当明性与命也。孔子曰:‘一阴—阳之谓道’。老子曰:万物负阴而抱阳。六祖教旨示云:日与月对,阴与阳对。是三教之道,不出于阴阳二物之外也。孔子曰:‘成性存存,道义之门。’老子曰:‘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佛云:‘无上真实,不妄之门。’是云三教各门而同归者也。是以教虽分三,而道则一也。若云有二者,即非圣人之心也。后之所谓三教者,各指其门而不能升其堂,况欲入其室乎!是以尊孔子者谓之‘儒’,虽读其书而不知其性命之道也;尊释迦者谓之‘佛’,日拜其佛而不知屋里之真佛也;尊老子者谓之‘道’,日游于中而不知金丹之大道也,是皆名而不实也。其崇儒者,是非今古,訾毁佛老,却不明孔子一贯之道是何物也;其尚佛者,口谈禅机,勤劳枯坐,而不明最上一乘之道是何物也;其习老氏者,烧结汞砂,弄尽傍门,却不明金液还丹之道是何物也。若知还丹之道而勤修之,则谓之‘上仙’;若知一乘之道而勤修之,则谓之‘真佛’;若知一贯之道而勤修之,则谓之‘大圣人’矣”。曰:“三教各门而道则一,弟子敬受教矣。而又有一贯、—乘、金丹之道为异,敢问其名之不同欤?”曰:“一贯即一乘也,一乘即金丹也,金丹即一贯也。夫人皆禀阴阳二气之全而生者也。既禀阴阳二气则必能变化矣。物之久者成精,松之久者成茯苓,鱼之久者化龙,草之腐者化萤,而况于人乎?人也者,为万物之灵也。人能久固其真也,谓之‘真佛’;能久存其神也,谓之‘神仙’;人能超凡入圣也,谓之‘上圣’。皆不离于性命,皆不逃于阴阳也,而皆出入于心,总谓之‘金液还丹’,是云圣人无两心也。”曰:“上圣大贤已证高仙佛果,其视下也一撮而已,祸福奚为?乃谤道诋佛之人,多有报之者何也?”曰:“否。一切仙佛已成道矣,或居天职,或住世间,匡救劫运为心。一切凡间万宝供养,百般布施,立寺度僧,写经造塔,奉迎佛骨,音声法事,是皆无益。论者亦欲正其所正尔,亦又何罪焉?但其辞峻又未得其道,乃引古之是而证时之非,不能济事救时,反成谤诽,旋受其咎,宜矣!彼仙佛者,奚屑屑于是哉!后来缁黄之流见其排斥之文,以为詈己,何共昧哉!儒者见佛老之书,不肯深明其道有可取者,例言异端,即肆诋毁,以招其明,是又惑之甚也!夫汉之贤,子房为高,乃从赤松子游,万世之下无能及者;唐之贤,李白为首,而号为谪仙;宋之贤,子瞻为亚,而呼为坡仙者也。以其教则毁之以为异端,以其名则美称而借重,假使诚得其道而为真仙、真佛,则孰云不美乎?见之偏者各不识羞,故相毁也。古之圣贤,自相尊礼,惟明是道而已矣。今指佛老为杨墨,差了多矣,况三教多儒名而墨行者,亦多墨名而儒行者,况仙佛乎?上士至人惟求其道而弃其余也,故云‘天下无二道’。”
弟子问曰:“古今之所以成仙作佛者富贵乎?贫贱乎?”上阳子曰:“此莫得历历而尽也。富贵也,贫贱也,皆可修也。若大路焉,若傍蹊焉,在人之行何如耳!”曰:“弟子敢问所以者何?”日:“昔者黄帝问道于广成子,广成子谓黄帝曰:‘彼其物无穷而人皆以为终,彼其物无测而人皆以为极。得吾道者上为皇而下为王,失吾道者上见光而下为土。今夫百昌皆生于土而返于土,故余将去汝入无穷之门以游无极之野,吾与天地为常。’黄帝修之骑龙上升。无上元君谓老子曰:‘神丹入口寿无穷矣。’老子修之是为道祖,后言金丹之道为黄老之术。不知圣人所传乃金丹之道,修仙作佛之大事,非术也,是道也。非得真师口传,安有天生而自会者耶?人但坚心求师,无分富贵贫贱也。是以老子为柱下史,彭祖为大夫,仇生仕殷,吕望太师,伯矩为卿士,尹喜为关令,辛銒、崔瞿皆上大夫,庚桑隐毗陵,子休治漆园,留侯帝者师,四皓辅汉惠,常有执鞭,琴高执笏,宁封陶正,方回闾仕,辅光仕汉,马丹仕晋,旌阳为令,正阳弃官,许大顾仆,纯阳应举,海蟾燕国之相,弃富贵而修行。故有诗云:‘抛离火院三千口,屏弃门兵百万家。’丹阳祖师富贵者也,两试殿庭,年四十五遇重阳翁,乃捐万有归于虚无。侍师乞化,备历辛苦,结谭、丘、王、刘、郝为弟兄,自相规戒,忍诸忧辱。其云游也,常引古诗云:‘三山有侣人情淡,四海无家道义深’之句。得其传者亦多,惟黄房公最先道成。我太虚真人得黄房公之传以授先师紫琼真人,而我师缘督子得紫琼之道焉。凡此言其略也。又如东方朔之于黄眉翁,安期生之于羡门子,鹿皮翁之于王方平,陆修静之于孙游岳,陶弘景之于王知远,叶天师之于罗公远,种放拜希夷,处厚之就紫阳,富韩公之于王冲熙,朱晦庵之礼崔子虚,刘志略之交六祖,庞居士之礼马师,傅大士会嵩头陀,崔相国参东寺会,陆大夫见投子,陈尚书见陆州,慈明依昭阳,良遂见磨谷,赵霜台送仰山,杨文公见石门,李万卷见归宗,裴相公礼希运,于迪参紫玉,房儒问国一,韩昌黎礼大颠于广,李刺史礼药山于荆,范文正礼古塔主于江东,李文只参石门于京南,杨翰林礼惠琏于西京,张无尽礼雪峰于湖南。类此甚多,不能悉数。是皆王大人折节而卑礼者也。虽然参有实参,亦有妄参。妄参者则意里非真,实参者则言下悟旨;悟旨者进求,非真则诋谤;诋谤者岂知自毁,进求者必成道焉;进者更在心坚,毁者终为口业;口业者虽贤能而失本真,心坚者虽愚贱而跻圣位。信者即在眼下,学者可不戒之。且以仕而问道也,因在仕以济其道焉。问道而未仕也,假途以成其道焉。或隐于仕宦,或隐于贱役,或隐于尘世,或隐于山林。财之足用则散之也,不足则求之也,惟务道之成,何分于富贵贫贱也。”
上阳子示诸弟子曰:“来,予有以语夫汝也。且吾尝而观夫水之道暗合于吾之大道也。子不知夫水之道乎?抑不知其水之广乎?则讵得而知乎水之清也耶。子来,且将以语汝也,语汝以水之源者也。子学大道而不知水源其于道也,若有适而不知其舍也,则将焉往乎哉!今语以水之源,其源也悬崖壁立孤峰危石,峭险万仞,仰之则弥高,旷穴难测,钻之则弥坚,思而不可得,瞻之在前,见之不可用,忽焉在后。是圣也,是凡也,是神也,是鬼也,且如奔电不敢以一窥也。深窈窈焉,黑漫漫焉,须弥山上望之若大海焉,此为水之源也。故名之曰:‘涅槃境界’。其中有泉出焉,皎皎如甘露,滴滴如明珠,溶溶如龙涎,涓涓如凤髓,亦琼浆之谓也,亦酥酪之谓也。其始之流也,若经乎红波秽浊,待夫两昼夜,旖旎乎三百里,此焉而得水也,是水之至清者也。是云水之源者也,有华池焉,有曲江焉,有癸穴焉,有庚涡焉。此水者,其白如银,其清透底。且吾得闻至人之真言也,至人曰:‘水之清也,中有白金,化为黑铅,纷纷如空中雪,皑皑如太素烟。此水也者,得先天地一阳之正也。此水者,不寒也,冬温也;不热也,夏凉也。执热者浴焉,思涸者饮焉。饮此水者无饥渴之害也,无睡眠之恼也,无死生之念也。子其记之,是水也,或清或浊,浊者远而清者近也。浊也者,人饮之而醉也;清也者,人得之而醒也。是水也,又流五百里而漏焉。当其漏也,弗睹也,无庸而知也。行且一月矣,至于万丈红崖绝壁之口,有月窟焉,有子汇焉。又有子午谷,有金华池,于此而复得其源,是源之再清也。或曝焉而逆注,或寝焉而血液,或溜焉而素练,或科焉如碧潭。恍惚杳冥,总流而合于溪,溪合而会于河也。至河则汪汪焉、荡荡焉、浩浩焉、渺渺焉,不可测其涯涘也。于是时也,私谓得其水之至矣。而犹有所未至也,于是分泾渭,泛五湖、泝黄河。清流也则行焉,洪波也则息焉。遨游而至于大海也,乃索焉而惊。大海者无边际也,专于一诚,兢兢战战,惟一精纯,则不至于丧身而失命。子其记之,吾复闻至人之言曰:‘大海者,天下之水归焉。’昔蒙庄之鹏运也,以六月而一息,其息也者,则饮于此海也。子其记之也,大海者,人不得而窥其洋也,不得而测其深也,不得而知其广也。有真人焉,吾就而问之,真人之旨曰:‘大海者,万谷所以流入者也,百川所以归纳者也,为江汉之所宗朝者也。’真人之旨又曰:‘此特其近焉者耳!夫知大海之说者,水逆流焉。大海之水逆流者,上接于天河。水之逆流至于天河,故有一消一息之道焉。’子其记之也,夫水之逆流,是水之至者也。吾乃今而所以得水之至者也。夫得水之至者有道存焉,子其记之也欤!”弟子曰:“诺。水之至者则知有道存尔。”上阳子曰:“汝来,吾复有以语子也。且吾尝而学焉,其昔之为学也者,工骈丽,习声律,穷今古,喜注述,谈性理,分是非,大而易,小而术,益不倦于学也,斯谓为学之至矣,而未知其所有未至者也。且不知夫世之有真人者,抑不知信世有神仙作佛之道者也。我师赵真人从大涤山修行,来授我以金丹之道,并合天河逆流之说,吾乃今而所以知为学之有未至者也。子其记之也。水之道未至逆流,则不知其极也;人之学未闻长生之道,亦未为学之至者也。夫海之接于天河则知水有逆流之道,人之为学而知夫道,则知身之可以长久也。子其记之也欤!”弟子曰:“诺,为学而知夫道,则知身之可以长久也。是闻一也,而得二焉,得水之道焉,得长生久视之道焉。”
弟子问曰:“天下无二道,固则然矣。老子之道,惟金丹之道。金丹之道,是性命之道也。而达摩西来惟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岂此而出金丹之外乎?”上阳子曰:“达摩之道即金丹之道也,世人根器各有利钝,佛祖慈悲,方便立名。后之学人,智者过之,愚者不及也。夫何以故?智者不明脚跟底实际里一件大事,辉耀古今,回脱牢笼,能杀能生,一死一活,此处既昧,则任脚跟走也,故云:‘过之’。愚者不闻肉团上有个无位真人担荷大事,此处即昧,却以诵经、持斋、念佛、兀坐,将此而求见性成佛,抑何愚哉!故云:‘不及’。”曰:“见性即成佛乎?”曰:“傅大士云:‘饶经八百劫,终是落空亡。’夫见性犹闻道,而成佛犹成道也。闻道须行,故上士闻道勤而行之;见性须修,故雪山修行积年而证佛位。奚有不学不修而以见性成佛乎?”问曰:“蠢动含灵皆有佛性。又曰:见解知识为灵明知觉,二者云何而能成佛?”曰:“见解知识之性不能成佛,惟蠢动含灵之性则能成佛。”曰:“异乎所闻!敢问蠢动含灵之性为己性乎?”曰:“然”。曰:“何哉?”曰:“彼见解知识乃是非业障之性,此蠢动含灵乃造化之性,万灵之性,人惟不知蠢动含灵之性,所以难逃生死,迷于涅槃。彼见解知识之性,以声色憎爱而为执着妄想;此蠢动含灵之性,处污秽而有大机大用。彼见解知识之性,起于六贼门头,日为恩爱缠缚,无有休歇;此蠢动含灵之性在脚跟后,如如不动,得大自在。古德云:‘地狱未苦,袈裟下不明大事,是为最苦。’世人岂认蠢动含灵之性,即真佛性,悟此真佛,则知屋里自有,却非木雕泥塑。故云:‘真佛屋里坐’。到此方为见性成佛,所以道即心是佛。若不悟屋里真佛即我之真性,却认见解知识之性为佛,犹认他姓为我子,差了多也。所以道心不是佛,既悟我之真性即屋里之真佛,则此性、此佛,犹是四大假合底,未及长卢四会之功。所以道非心、非佛,若悟我性是我真佛,分明了也。假之而修,假之而成。所以道见性成佛。故雪山四十二年,少林九年冷坐,实皆为此一段公案者也。”
图像归源卷第八
一、 太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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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二、 太极分判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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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先天太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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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后天太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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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金丹九还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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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金丹七返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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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金丹五行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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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生水,水中真阳之气为黑铅,铅乃五金之祖。金正位居西,不曰金而曰银者,象兑之色白也。金本生水,修丹之士却于坎中取金者,以母隐子胎故也。地:二生火,火小真阴之精为黑汞,汞乃朱砂之父,汞正位居东,不曰木而曰汞者,即震宫之木液也。木能生火,修丹之士却于离中求木液者,以弦气所在故也。
八、 太极顺逆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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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元炁体象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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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金丹三五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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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阳翁曰:“三五一都三个字,古今明者实然稀。东三南二同成五,北一西方四共之,戊己自然生数五,三家相见结婴儿。婴儿是一含真气,十月胎完入圣基。”上阳子曰:“一乃天地之祖炁,明三五一者即知真铅之所生。”
十一、清浊动静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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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生一炁,一炁中分阴阳。阴浊而阳清,雌黑而雄白。太上曰“知其白守其黑,知其雄守其雌。”故《经》云:“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泥丸云:“我昔工夫行一年,六脉已息气归根;如今通身是白血,已觉四季无寒热。”紫阳云:“黑白相扶是水金。”上阳子曰:“乾坤为体,却归坎中之白以还离,故云‘金丹’。”
十二、宝珠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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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一颗初产于蚌胎之中,养护于骊龙之颔。世尊得之,号曰“牟尼”,天尊得之,号曰“黍米”。大修行人要知此珠端的,即是坎离既济之一点也。与天地合德,日月合明。曰牟尼珠者,龙女所献也;曰元始悬一珠者,海蚌取之也;曰如意珠者,姹女所配也;曰火珠者,骊龙颔下之物也。凡世之珠,虽径寸可玩而有价,此珠虽至微不可玩、不可见,而无价之宝也。
十三、金丹四象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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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乃乾坤之精,离坎乃阴阳之用。以乾坤为鼎器者,取日月之精也;以阴阳为炉炭者,会坎离之气也。丹法颠倒为地天泰,丹诀翻覆为水火既济。《经》曰:“日居离位反为女,坎配蟾宫却是男。”不因师指,此事难知。
十四、金丹八卦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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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丹八卦图说
卦者,像也。有体则必有用,有变则必有合。以艮为体者,则以坤为用;以震为体者,则以兑为用。《易》曰“西南得朋,乃与类行”。犹离以坎为用也。修金丹者取金于兑,而兑为白虎,专以食啖为心,其害人伤物为不少。若能制御震宫之青龙,则龙自能降其虎矣。夫金丹者只要降得白虎一物,余皆易事耳!夫兑金生于坤而代坤行道。乾金生兑,初因朴散,乾乃寄金于坎,号曰“黑铅”。取兑金于坎,母隐子胎也。释云“一口吸尽西江水”者此也。
十五、形物相感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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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物相感说
老君曰:“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于空。”释氏云:“乾坤之内,宇宙之间,中有一宝,秘在形山。”又曰:“吾有一物,上柱天,下柱地,诸人还识么?”《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又曰:“男女媾精,万物化生。”三教修行,不离形物,故丹阳翁云:“速把人我山放倒,急将龙虎穴冲开。”伯阳翁云:“耳目口三宝,闭塞勿发通,真人潜深渊,浮游守规中。”领悟到此,方知龙虎之形,龟蛇之物,皆是从人身中而有,非此二物不能交结。圣胎至妙毋忽。
十六、明镜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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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紫阳丹房宝鉴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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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悬胎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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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胎鼎
鼎周围一尺五寸,中虚五寸,长一尺二寸,状似蓬壶。亦如人身之形,分三层,应三才。鼎身腹通直令,上中下等均匀,入炉八寸,悬于灶中,不著地,悬胎是也。又谓之朱砂鼎。张随注云:“又名太一神炉。”
十九、铁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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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庭芳
真铁牛儿,形容丑恶,性刚偏好争驰。人人皆有,那个解牵骑。种就黄芽满院,更须用,神水浇之。中宫里,若无此兽,安得结婴儿?
乾坤真动静,生成家活,总赖于伊。饥餐虎髓,渴饮银池。夜半牵车进火,霞光迸,海底腾辉。牧童笑,华池宴罢,乘个月明归。
二十、偃月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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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月炉
炉面周围约一尺二寸,明心,横有一尺,立唇,环匝二寸,唇厚二寸,炉口偃开,锅釡又如仰月状,故名偃月炉也。张随注:“又名威灮鼎。”
汞、参、妻、臣、水银、流珠、玉液、神水、姹女、玄女、木液、白雪、碧眼胡儿、青衣女子、东海青龙、交梨、浮、阴火白、宾客、种子、天魂、丹基、黑龟精、阳中真阴、下弦银半斤。以上汞之异名。
金丹、火丹、内丹、还丹、神丹、大药、婴儿、谷神、圣眙、刀圭、七返、玉壶丹、紫金丹、绛雪丹、赤赫金丹、龙虎大药、金液还丹、主液还丹、九还丹、紫金霜、真黄芽、真阴阳、真玄牝、真父母、真龙虎、真种子、真主人、真铅汞、真一、宇宙之主、秋石、河车、金公、金妃、阳丹、金鼎君、黄男、三五一、美金花、摩尼珠、白马牙、水中铅、玉液金砂、神符白雪、龟精凤髓、日魂月魄、壶中日月、先天地精、太乙含真气。以上铅汞合名。
铅、商、夫、君、金液、金华、玉池、华池、婴儿、黄男、金精、黄芽、白头老子、素练郎君、西山白虎、火枣、沉、黄芽铅、主人、父母、地魄、丹母、凤髓、阴中真阳、上弦金八两。以上铅之异名。
二十一、紫清金丹火候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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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丹法参同十八之诀
一采药: 收拾身心 敛藏神炁
二结丹: 气凝聚 念不动
三烹炼: 金液炼形 玉符保身
四固济: 绝念 忘形
五武火: 奋迅精神 祛除杂念
六文火: 温温不绝 绵绵若存
七沐浴: 冼心 涤虑
八丹砂: 有无交入 隐显相符
九过关: 果生枝上 子在胞中
十分胎: 鸡能抱卵 蝉到成形
十一温养: 知白守黑 神明自来
十二防危: 一念外驰 火候差失
十三工夫: 暮采朝收 时烹日炼
十四交媾: 念念相续 同成一片
十五大还: 对景无心 昼夜如一
十六圣胎: 蛰其神 藏其炁
十七九转: 火候足 婴儿见
十八换鼎: 子又生孙 千百亿化
二十三、林神凤金丹法象投壶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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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先生曰:(天地先生东吴人也)
万搬作用尽狂图,独有金丹可入壶。
识得不空无有理,修真方不费工夫。
仙派
太极先天老子(缺)
后圣玄元太上老子(缺)
钟吕二仙庆诞仪(缺)
钟离祖师贺表(缺)
仙派源流
东华帝君
姓王,不知其世代、名号。或云名玄甫。得老子之道,后隐昆仑山,复居五台山紫府洞天,自称少阳帝君。于终南山凝阳洞以道授钟离。
六月十五日生,十月十六日上升。
正阳帝君
姓钟离名权,字云房,号正阳子。京兆咸阳人,仕汉为将军,因兵失利,入终南山遇少阳帝君授以至道,隐晋州羊角山。道成,天帝封号太极左宫真人。乃束双墅髹髻,衣槲叶,自称天下都散汉。有诗行于世。后于沣水以道授纯阳。
四月十五日生,五月十八日上升。
纯阳帝君
姓吕名岩,字洞宾,号纯阳子。祖居西京河南府满柘县永乐镇招贤里,今曰蒲州蒲坂县。生于天宝十四年四月十四日巳时。一云生唐德宗真元丙子。从父海州刺史因家焉。以科举授江州德化县令,因纵步庐山游沣水之上遇正阳授道,至今在世。天帝颁诏为九天采访使,五月二十日奉诏。有诗云“纠司天上神仙籍”之句,就以此日为上升。有诗词名《浑成集》行于世,以道授海蟾重阳。
四月十四日生,五月二十日上升。
海蟾帝君
姓刘名操,字宗成,号海蟾子,改名玄英。仕辽为宰相,遇纯阳即解相印,佯狂远避于秦川。纯阳授以丹道,乃作诗云:“抛离火宅三千口,屏去门兵百万家。”后成道,遁迹于终南山、太华之间,以金丹授董凝阳、张紫阳。
十月十四日生,六月十五日上升。
重阳帝君
姓王名中孚,字允卿;又易名世雄,字德威。后入道,改名哲,字知名,号重阳子。咸阳大魏村人也,宋徽宗政和二年壬辰十二月二十二日生于终南县。甘河镇遇纯阳祖师,授口诀得金丹之道,乃穴居修行,名活死人墓。后出关抵宁海,以金丹之道授与丹阳,又授邱长春、谭长真、孙不二、王玉阳、刘长生、郝太古,乃以纯阳所授秘诀五篇,尽付七人,有《全真前后集》、《韬光集》、《云中集》、《分梨十化说》行于世。
十二月二十二日生,正月初四日上升。
丹阳真君
姓马名钰,字玄宝,号丹阳子。先名从义,字玄甫,宁海州人。生金太宗天会元年癸卯,即宋徽宗宣和五年也,五月廿日生。家富,号马半州,娶孙氏,生三子,日庭珍、庭瑞、庭圭。大定七年丁卯重阳至,因食瓜从蒂起。怪而询之。重阳曰:“香从臭里出,甜向苦中来。”复叩云何名道?重阳曰:“五行不到处,父母未生前。”乃请归家,师之。戊子岁以家事付三子而出家,重阳以所得纯阳金丹秘诀五篇授之,并口授其诀,遂顶三髻而修行成道。因分梨十化,多受辛苦。时求道者有李大乘、赵蓬莱、韩清甫等,宋披云得师金丹之秘旨乃先成道。有《金玉集》、《渐悟集》、《行化集》、《成道集》、《圆成集》、《精微集》及《语录》一集皆行于世,七真之内多师之。
五月二十日生,十二月二十二日上升。
长真真君
姓谭名处端,字通正,号长真子,宁海州人。初名玉,字伯玉。生金太宗天会元年癸卯三月初—日。中年患痹,师事重阳,每旦重阳以盥余,令以洗面,久而疾愈。乃授以道,以宿业重,因遇醉徒殴击,折齿流血,师皆不问。丹阳闻曰:“—拳消尽多生业。”道成有诗,后句云:“涌出阳神独自归。”书毕而逝,异香满室者数日,有《水云集》行于世。
三月初一日生,四月初一日上升。
长生真君
姓刘名处玄,字通妙,号长生子。东莱武宫庄人。生金熙宗皇统七年丁卯,即宋高宗绍兴十七年。七月十二日生,大定九年即宋孝宗乾道五年,师事重阳。道成,于宋宁宗癸亥嘉定三年二月初六日鸣鼓集众,曲肱而逝。有《仙乐》、《太虚》、《盘阳》、《同尘》、《安闲》、《修真》文集六卷,乃《道德注》、《阴符演》、《黄庭述》留于世。
七月十二日生,二月初六日上升。
长春真君
姓邱名处机,字通密,号长春子。登州栖霞县滨都人。生于金熙宗皇统八年戊辰,即宋高宗绍兴十八年正月十九日生。二十岁师重阳,二十七岁乃入磻溪穴居修行,三十三岁复居陇州龙门山,苦行如磻溪时。道成之后,四十二岁赴金世宗召馆,六十二岁齐鲁入于宋,宁宗召师,不赴。六十五岁赴成吉思皇帝召见,详见《庆会录》。对策、禳灾、救旱等事,为元朝功臣。有《磻溪》、《鸣道集》、《西游记》行于世。丁亥岁七月初九日,师升堂示众以生死事,留颂坐化。
正月十九日生,七月初九日上升。
玉阳真君
姓王名处一,字玉阳,号全阳子。宁海东牟人,生金皇统二年壬戌三月初十日。师重阳,受道,居云光洞,志行确苦,道成大著神异。度人、逐鬼、踣盗,碎石,出神入梦,召雨撼峰,烹鸡降鹤,起死嘘枯。金世宗闻其名召对,大副宸衷。嫉者饮之鸩,师归入水池而不死。有《云光集》、《要异录》行于世。
三月十八日生,四月二十二日上升。
广宁真人
姓郝名大通,字太古,真人号广宁子。宁海人,生金熙宗天眷三年庚申,正月初三日生。巨富,师重阳,初名磷,号恬然子。虽人道而志不苦励。长生、玉阳劝激之后,至歧山遇神仙授与金丹口诀,为改名号。遂游赵魏间,修行道成,留颂而逝。有《太古集》、《心经》、《救苦经》、《解太易图》及《示教真言》行于世。
正月初三日生,十二月三十日上升。
清静元君
姓孙名不二,号清静散人。宁海人也,生宋徽宗宣和元年己亥正月初五日。生父孙思显俾适州之马宜甫,生三子。重阳至以分梨十化,宜甫夫妇悉弃家事,出家学道。后元君洛阳风仙洞修行,夫妇每日相激励,俱成道,有诗词行于世。
正月初五日生,二月二十九日上升。
黄房公
姓宋名有道,字德芳,号黄房公,沔阳府人氏。行诸阶法,无云则能以符而行云,有云则能披云而见斗,故时号披云真人。一日遇丹阳授以金丹火候秘诀,行之两年,能二其身弗死。因游东海,适皇元太祖成吉思皇帝召长春邱师,升时公与十八人为之辅行,公为首焉。世祖皇帝封“通玄弘教披云真人”,武宗皇帝加封“通玄至道崇文明化大真人”。后以至道授太虚李真人,而黄房公莫知所终。或云,在燕之长春观坐逝。
太虚李真人
姓李名珏,字双玉,蜀之崇庆州人。既得黄房公金丹之道,改名栖真,号太虚。即往邵武之武夷潜修金丹,七个月而道将成,乃回途。道经龙虎山,先夕,雩坛有梦真人至者——时久旱,祈祷弗应——次日真人果至。众皆弗知,惟梦者见一贫道人来,曰:“是此人也”。众请祈雨,应时沾沛而去。至真州玉虚庵结环而坐,后出寰以道授张紫琼。既而嘱曰:“金丹宜潜修,大道当人授。”后入青城山莫知所终。
五月初十日生,八月十五日成道。
紫琼真人
姓张名模,字君范,饶州德兴人也。后闻道改名道心。初太虚真人偶寓安仁熙春宫,紫琼求授金丹,太虚弗与。继而适市,因见施丐钱三十文,乃曰:“可授已。”遂以金丹之道付之。次年复会真州,始全火候。紫琼既闻真要,后以至道授于缘督子赵君,乃即隐去。
十月初二日生,十二月二十五日成道。
缘督真人
姓赵名友钦,字缘督,饶郡人也。为赵宗子,幼遭劫火,早有山林之趣。极聪敏,天文、经纬、地理、术数莫不精通,及得紫琼师授以金丹大道,乃搜群书经传作三教一家之文,名之曰《仙佛同源》,又作《金丹难问》等书行于世。己巳之秋寓衡阳,以金丹妙道授上阳子。六月十八日生。
越格卷第九
与王祥翁
净倮倮、赤洒洒是一大事因缘,是个见成公案,有大力量,密示神通,立极造端,撑天拄地,迥超宇宙,独耀古今。无始以来灵光不昧,穷劫之际真性常存。上圣至人、高仙诸佛由此施设,由此仪刑,所以道三世诸佛也恁么,弥勒下生也恁么,七佛以前也恁么,七佛以后也恁么,西天四七也恁么,唐土二三也恁么,历代祖佛都恁么。且道古人千般计较都不会安名,也不肯立字,唯唤作恁么。仔细看来,无头无尾,无背无面,总只是恁么了也。自从达摩西来至于曹溪单提别唱而后,天下丛林伟器以恁么事语会不少,就中更无一人肯为他标个名目。若是个大善知识出来,或者脱却娘生袴子,未举先知。若是钝根,都叫他向人前句里说心说性,寻个本来,认影认光,竟无落处,到老破赚,却去怨祖怨佛,此辈可深惜哉!上阳子只得不惜舌头,为他前圣后圣说出极到之处。且道如何是恁么底?当知这恁么既是那净倮倮、赤洒洒底,即是恁么事也。则知父母未生以前也恁么净倮倮洒洒,父母即生以后也恁么倮倮洒洒一大事因缘也,恁么倮倮洒洒这见成公案也,恁么倮倮洒洒只今个样分明说了,后之人才举目看,便知倮倮洒洒即恁么底,恁么即倮倮洒洒底,夫复何疑?岂不道昔日摩耶夫人左手攀枝,释加老子右肋降诞,九龙吐水沐浴金躯,便乃周行七步,目顾四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作大狮子吼云:“天上地下惟我独尊。”一场话靶古今禅林举扬者多也。有作实事看去也,有作灵迹看去也,有作怪疑看去也,有作话会看去,今若不饶露个消息,把释加老子只容易看过了,将来孰肯承当?且道摩耶左手攀枝,释加右肋降诞,岂不是他离了生死岸头底!那九龙吐水,沐浴金躯,岂不是那恁么净倮倮、赤洒洒底!周行七步,目顾四方,岂不是貌堂堂显露底!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岂不是八字打开,中有个见成公案?作大狮子吼云:“天上地下,惟我独尊。”岂不是一大事因缘,人中最为第一?点捡将来,也是好中不足,暗里藏刀。后来云门道:“我当时若见一棒打杀与狗子吃,贵图天下太平。”云门拳拳奉扬宗旨,只得恁么骂佛喝祖。及后圆悟云:释加把断要津”云门知恩解报,他岂不知释加无伴无侣!是以云门特恁欺主,圆悟深知家丑,却又白日叫鬼。且似这般话头,是障碍底,是方便底。若谓障疑,是瞒你了;若云方便,目前便见是。临济云:“赤肉团上有个无位真人,当从诸人面前出入。”岂不是直指了也?一切常人暗中摸索,是又不是他器识底,直下便知那无位真人,既是恁么净倮倮、赤洒洒的。古圣云:性由自见,命待师传。若本分底有个真实方寸,之下真常独露,全体见成,何必又待许多诠注?便知净倮倮是真佛性,赤洒洒是真佛性,一大事因缘,恁么见成公案?无非是真实佛性底,莫道释迦老子有此一个大事因缘,各各当人份上皆有。如是一大事因缘元不缺少,尽乾坤大地一时收来。云门出世也道一句不得,圆悟再生也不敢拟议,与此处便知性是自家底,世人如何瞒得自家?方知道性由自见。若到这田地,深深密密尽也。业风沙起,沧海尘飞,须知净倮倮底如如不动,那赤肉团上稳稳当当,尽他万死万生,须知这赤洒洒底如如不动。此为不落巢臼,不迷境物。磨睚到腊月三十夜,孤灯自照,忽听漏尽钟鸣,又说新年佛法去了,岂不是大解脱大光明?不迷生死岸头,不拘得失流转,当知龙光佛时也只恁么来也。若搆得去与三世诸佛齐肩,弥勒为奴亦不小了。大丈夫汉且莫做蒙蒙瞳瞳,当断不断,脱衫著袴,无有了期,疑上疑下,著实说空,言语里寻巢窟,文字里寻公案,是皆妄想,何时得返照回光,脱胎换骨也?我赵老师云:今时人脚跟前脚跟后不认点地处。既是这个了,却乃无端指性说空,直赚到老,只如此语,岂不脱露机锋?然这老师舌柔齿刚,不许人道恁么,亦不许说倮倮洒洒,亦不许说见成公案,亦不许直指,亦不许棒喝,如是岂不作家缘为时人,将他佛祖面目作情识见解去?我这老师接上等人唯撑眉弩目便是下梢,却饶一笑而已。予过荆南,逢一伟器祥翁道人。自叙往者访偈禅林,深得其趣。询之乃应庵之裔也。其师瞎翁每指云与他相挨厮伴,暂时不得舍离,方有少许入作之分。又云更须识取个空烂底骷髅,试向夜静灯灭时,打个蒲团独坐,密密地体取。只这语言,瞎翁费尽老婆心多少了,常人看来如此,予谓瞎翁不当引人落草,千古之下惹人提掇,无有了期。虽然入作底事,还要入作底人。故其所出金刚九还大意,乃曰佛示初中后三日分,岂非入作事也?祥翁自倮倮洒洒而来,蕴利根智,得师印证之后,而唯独一无侣,二六时中认主人翁,以此自照,比来请益,求脚跟转处,一句乃为普说,倮倮洒洒之真谛。使祥翁权以金刚为体实,以涅槃为用,净倮倮作大狮吼,赤洒洒奋雄虎势,得了便住,遇缘即宗,然后悬崖撒手,大休歇去,岂不是个少林冷坐底工夫也?到此方知非唯脚跟转处,事须知亲为佛子已上事也。此去诸方,遇著纳衣下瞌睡汉,不妨饶舌云是我。
普说
拄杖刹杆,棒拂拳喝,一机一镜,是皆佛祖旁开门牖,提振网宗,亦有大机,亦有大用,亦有权,亦有实。一喝不可作一喝用,一棒不可作一棒行。要知宾主交参,前后际断,昭悬日月,把定乾坤。在昔,阿难问摩诃迦叶,世尊传金‘’(左‘礻’右‘闌’)袈裟外别传何法?迦叶唤云:阿难!阿难应诺。迦叶云:“到却门前刹杆著。”此岂不是直指人心独露全体?则知当年世尊所传涅槃妙心正法眼藏,只消迦叶一句总在里许。虽然直截要先识破他的处将如之,何是他底处?世尊传来饶得微笑,迦叶传来饶得一唤。只此一笑一唤,方知佛祖无可奈何。落草寻人若不恁地怎得那西来意?怎得个消息底?这般提唱以来,厥后诸佛诸祖遇因利缘,随方设便,以棒拂拄杖行,不如一喝省了多少计较!除非明眼人,举头便知。是故马祖一喝,百丈三日耳聋,吃茶也是、受食也是、鼻孔也是、灵骨也是、即心即佛也是、非心非佛也是、一株花、柏树子、麻三斤,衫七斤,风与月、石与泉,前圣后圣所遗公案一提著总是了。若使钝根之器到了总不是也。只如释迦老子云:以大圆觉为我伽蓝。圆觉且置,且道如何是伽蓝?后来举世以伽蓝为招提所在、僧纳所住者,尤为可笑。却不知伽蓝本是一物。故下云身心安居、平等性智。今之禅僧言及平等性智,便自无处寻头,况与他说伽蓝!有般强底人,见人提平等性智,随云是他的心,又怎知道他心非是心!故佛祖云:非心非佛。又云:心不是佛,智不是道。佛祖慈悲为一切人自性不明,起立模样,令人自像。故不得已,乃至竖拳倒拂、吐舌低头,其以此机,至浅至近令人易见。而一切人不肯承当,遂至骑山门向佛殿上,放佛殿与灯笼内,且道佛殿需要供佛。如何移山门与其上?岂不触了灯笼,内著佛殿。大似光灿灿地,又至山河大地、虚弥昆仑。有辈禅流见此等语,混如嚼蜡,全无意义,总谓禅机葛藤,置而弗看,难似佛果云,上无攀仰,下绝己躬,外不见大地山河,内不立闻见知觉,直下摆脱情识,一念不生,证本地风光,见本来面目。祖师心印何幸人人领悟个个圆成,挨拶将来,了不可得。及至末后,喝佛骂祖、走释迦、奴弥勒,凡此皆要诸人各认自己心,莫作他人见。谁知后来见喝也喝、见骂也骂,不知古人向自身内说将出来,暴露消息底意。那一等人专事机锋,从而招积口业,总迷了这个道理。饶他声前句后、寻觅猜想、明来暗合,也只野狐精见解,一到如此,奚谓五百年从万劫千生何时是了。古之人蕴大根器,若不猛利,犹自磋过,是以圆悟奋志南询,长庆坐破七个蒲团,雪峰三登投子,九上洞山,马祖因悟磨砖、六祖躬役磋舂、二祖断臂立雪、释加闻半偈而舍全身。古圣先贤波吒到了,方讨得个生死义路,今时人也口诵尧之言,而行桀之行,皆是笑破自己心,赚破他人口;若人人到那田地,猛着力暗中求,不惊不疑、无退无转,忽然相似脚跟后,稳稳当当、绵绵密密、照天烁地,岂不是弥勒下生、释加亲见!到彼时即回首,觑著一切常人皆立下风,方知道有何难事!低一著是凡,高一著即佛了也。真法眼问云:佛法还有本末也无?上阳子曰:“自威音王以前佛生佛灭,绵绵历历不可穷已。从过去庄严劫来蔓殊室利为七佛师,至见在贤劫释迦文佛告摩诃迦叶云:吾以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大乘今付与汝,汝当护持。迦叶礼足白言:我当体敕恭顺佛。故自尔灯灯相续,至菩提达摩受法于般若多罗,乃至中国而得总持、道副、道育、慧可四人,乃受法焉。后将西返,谓道副曰:汝得吾皮;谓尼总持曰:汝得吾肉;谓道育曰:汝得吾骨;谓慧可曰:汝得吾髓。复云:昔如来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付大迦叶,展转祝累而至于我。我今付汝,汝当护持。慧可传来唐土二三逮,至慧能遍传天下,于是滥漫矣。故达摩告慧可云:“二百年后法周沙界,明道者多,行道者少;说理者多,通理者少。就中有能悟实际地,了心空法三身清净者,然后得证大乘也。”密多闻越次问曰:大乘、中乘、小乘此三乘法,皆成佛否?上阳子曰:唯正法眼是为最上一乘。故经云:十方佛土中,惟有一乘法,无二亦无三,除佛方便说,但以假名字引导于众生。吾所以云中乘、小乘皆假名字,唯最上一乘真空无漏真实希有,无非以真心真空为之极则。尔岂不闻大珠和尚云:“心是佛,不用将佛求佛;心是法,不用将法求法。”佛法无二,和合为僧,是谓一体三宝,则知三宝本同一体,奚有二乘乎?妙香佛陀问曰:如来说法,学人听法。听法说法有公德否?上阳子曰:如来证佛为上根菩萨说法以度天人,非如阿含为小机说也。故提婆为罗(侯)罗多云:本对传法人,为说解脱道。盖诸说法听法者,本具一体三宝,方能说方能听。一体三宝者,法身、报身、化身三身,是曰一体三宝。昔神会大师云:说法则先佛而后法,听法则先法而后佛;听法则顿中而渐,悟法则渐中而顿。故色身善说法,则法身低头稽首而听法;法身善说法,则报身摩肩耸耳而听法;报身善说法,则化身清净无为而听法。然四大色身,法、报、化三身俱不解说法听法,唯座上有一无位真人善说法、听法,是以义玄和尚云:“虚空不解说法、听法,是汝目前历历孤明,勿形声者解说法听法。”所以道心法无说,佛法无听。多口阿师问曰:“三身且置,云何是色身?云何是法身?”上阳子曰:“色身是幻身,亦是妄身;法身是清净身,亦是圆满身,亦是自在身,亦是如来身,故号为真佛。”大鉴云:“色身虽大,内心量小,不名大身;法身虽小,内心量大,等虚空界,是名大身。”此即佛性,此即真心,诸修行人把他做个主人翁也。所以佛祖安名立样、棒拂拳喝、灯笼佛殿、拄杖刹杆,千般计较,形容不到了处,是为不可思议功德。然随用而立名,借物而喻色,总而论之,只是个功德法身也,法体如如。问曰:“三世诸佛还住世否?”上阳子曰:“过去佛过去已,未来佛且未至,见在佛不得见。”曰:我师还见否?曰:汝为甚不见?曰:有形容否?曰:寻常顶礼,接引众生。曰:我师独见复谁可见?曰:见者不说。曰:我还可见否?曰:汝不信佛,佛不汝见,如如低头。曰:发心信已若何见佛?曰:开汝一只眼,佛即在目前。曰:过去佛神通若何?曰:覆载包含。曰:现在佛神通若何?曰:生育造化。曰:未来佛神通若何?曰:多宝藏将开也。曰:云何是宝藏义?曰:总归一大藏。曰:一大藏教云何指示?曰:普摄有情。曰:大藏亦有情乎?曰:无情若何名藏?因而无情强名。曰:正法眼,缘此法眼不属内外,不在四旁,秉生杀机,为佛法祖,是曰正法眼藏。曰:正法已闻,若何是眼藏?曰:汝且道什么一件物无眼?曰:此眼藏即虚空藏否?曰:佛法一般名不虚设。夫参学人莫学客语,莫学异见。须知脚跟有此宝藏,大包天地,光耀古今,形容无尽,妙用无穷,故云无尽藏。物去物来,如如不动;亘古亘今,如如不动;生死岸头,如如不动;得大自在,如如不动;演出大藏,皆如来说,故云:如来藏宝如意。问曰:迷悟两途,迷者多而悟者少,敢问何以?曰:昔南阳忠国师云:众生迷时结性成心,犹寒则水结为冰;众生悟时释心成性,犹暖则冰释为水。上阳子复喻云:众生迷时犹隔水而求鱼,众生悟时犹水枯而鱼鳖自现。是慧海云:凡夫见性即非凡夫,以能顿悟上乘,超凡入圣;佛子若迷即非佛子,以其论凡论圣终为下鬼;悟人超越生死涅槃,迷人惟学说事说理;迷人今生作来世福德,悟人目下顿见活维摩。所以迷底人修因待果,如逆风而渡海,何有了期!悟底人了心是佛,似月下观影,真伪自知。故毱多尊者云:心自本来心,本心非有法。则知本心无法,而本来心乃是法身。是以迷人以清净法身为五蕴色身,悟人以清净法身为我佛法身也。优婆夷多问曰:自蔓殊室利而七佛法偈皆言幻起灭空罪福,至释加传来言法,而十七祖僧迦难提以来又言心地,二十二祖摩拏罗以后皆言性,二十七祖般若多罗与唐土二三佛又只言华种,及曹溪别唱天下老和尚,唯直指单提,各呈面目,千般百计,指小喻大。有如山河大地,棒拂花草,灯笼佛殿,拄杖拳喝,似此等样以为传授大乘,何前后之相戾也,敢问是同是别?上阳子曰:“迷人说法迷法,见性迷性;悟人悟空非空,悟色非色。”故前迦叶云:即此身心是幻生幻化之中无罪福。后迦叶云:何于一法中有法有不法?十八祖迦耶舍多云:“有种有心地,因缘能发萌。”二十五祖婆舍斯多云:“我今悟真性无道亦无理。”东土二祖云:“本来缘有地,因地种华生。”此祖祖灯灯唯在明心而已。至风旙论后,各立宗门,别出模样,直到于今。岂离心之外而别有大乘者乎?离大乘之外而别有佛法者乎?
大传送问曰:夫生而有形,死而魂散。有形则有性,魂散则性泯。理之常也。此形住而性存,犹花之有香;此身逝而魂去,犹叶之坠地。虽然人为万物灵,到此得有性也无?上阳子曰:造化之内,无名壳子为卵生,烦恼包裹为胎生,爱水侵润为湿生,欻起烦恼为化生。四生之中各从其类,狐兔不能产凤明也。为人之灵者本性而已。性之于人犹烟焰之于火,泡沤之于水;形存之性犹火之飞焰,魂散之性犹沤之归水,此一切人失其真性,流浪轮回,万死万生,迷迷相指,皆谓如是。道人之性则不然:超乎造化之外,生以不生,死以不死,亦唯真性而已。守此性如防盗焉,敬此性如供佛焉,爱此性如护宝焉。是故法此性即名法性,佛此性即名佛性,若见此性既是佛地,岂干生死之义乎?十四祖龙树云:佛性非大非小,非广非狭,无福无报,无死无生。所以悟我性无生死,见我性无地狱,修我性超乎造化之外也。
超宗卷第十
见性成道
上阳子曰:威音王以前这一段公案,不在左右,不在偏旁,不在中间,不在外。当其时也,即无师匠,又无宗旨,七佛且未出世,弥勒尚未下生,此一大事出模走样,照天烁地。哆哆和和之后,佛已在世,人人具足,个个分明了也。尔来到今而一切人将自己的别了询问他人,且道他家底事岂容你知?犹你家下之事容他知否?所赖先哲慈悲开示,祖祖单提,达摩大师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大过则了。岂唯后人愈行愈远,总将日用现前一切不问,却乃千思万想向那边觅,而欲见性成佛,此辈可深惜哉!岂比天人师明星出时成佛了也。弟子再拜,稽愿问曰:传云:释迦生下周行七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若是,则世尊生而知之者也。上阳子哂之曰:非也。曰:敢问所以。曰:释加文师瞿昙乃得金丹之道,修之而证佛也。以其修金丹而成仙,故曰金仙。盖金丹者,二八两之弦气也。二八合成一十六两,故云丈六金身,世岂有天生自然之释加者乎?曰:惟我独尊复从何来?曰:此佛法之谓也。曰:敢问所以。曰:后之佛祖将此语提以为公案,因谓之佛法。使后之学人蕴利根上智者,以此公案常题常拈照破自己,脚跟塌实而明心焉,而见性焉。转相悟入,因之仍之。佛祖继出,各呈面目,形容益多,语殊意合,是以非理可释,思议不得。或以小而喻大,或以贱而比贵,不涉程途,难堪训诲,大根气识一见,了然明白,更不惊疑,直下承当,有何言句?下士愚人思考不能得,拟义又不是,只得妄云:此乃葛藤之语也。若有问其如何谓之葛藤,则谬云即禅机也。如此婉转支离却不究竟佛法实事!所谓葛藤禅机之语者,乃齿外之浮辞,而为佛法之喻也。惟大智慧底则去其口头之虚论,而见其佛法之真实也。下愚之人狂谈锋辩,至有公案非理可释去处则去禅机也。彼以禅机为辞之属,抵如百尺杆头不复可进,又安知有佛法哉!弟子近曰:佛法者世尊以灵验而示人乎?抑以天龙护卫之神而见之乎?曰:皆非也。此乃常人所谈之佛法也。今夫生死祸福、影响灵验、幽冥报对、浮辞彰虚以示于人者,此之谓常人之佛法也,若真实佛法唯灵于己、倏忽广大、变通须夷而复自在,廼能过人之过而亦自知其过,此为真实佛法也。盖真实佛法,圣凡不敢一窥,况可以示人乎?若真实佛法,则诸天捧花无路,魔外潜觑不得,况云天龙见之乎?曰:如此则佛法之大唯世尊能有也。曰:世尊已无佛法,唯人有佛法。曰:人之佛法复在何处?曰:挂向太虚,壁立万仞,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曰:有灵验否?曰:显大神通、霔大法雨、撑天拄地、作佛成仙,古今专生杀之权,顷刻有感通之便是。十翼曰: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故鬼神不敢视,邪恠不能凭。所以破灶堕云:本是泥土合成,灵从何来?圣从何起?谛观此语岂非大灵验乎?何者是人之佛法?曰:人以性为佛法。曰:既以性为佛法,则诸佛祖一切常人皆以见性而成佛,是不必于金丹之道也。曰:否。曰:何谓也。曰:一切常人且不知性为何物,而假言金丹之道乎?曰:一切常人唯不知性,而诸佛祖是见性而成佛也。曰:否。曰:请问其义。曰:子不知夫达摩之说乎?昔者达摩西来,不立文字,唯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固有其道矣。盖道之一事不可得而形容思议者也,如之何可以立文字?且人心不可得而闻见者也,如之何用直指人之性即真佛者也?如之何待见而成乎?此即老子观妙之道也。是以达摩下工于长芦,于少林修炼,是云金丹之旨,即达摩直指之旨,即释加独尊之旨,即迦叶所受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之旨,即马祖非心非佛非物之旨,即六祖共永嘉无生无速之旨,即庞居士悟一口吸尽西江水之旨,即药山一无不为头之旨,即丹霞烧水佛之旨,即石鞏弓箭之旨,即赵洲罗卜柏树子吃茶之旨,即归宗先天为心祖之旨。以至山河大地、拄杖刹杆、棒喝露柱、灯笼佛殿、山门库堂、金刚王宝剑、洞山麻三斤、石霜百尺杆、俱胝脂头禅、黄龙赤班蛇、鸟巢吹布毛法、灯天真佛法、眼透声色、思和尚米价遵、布纳浴佛、僧奚仲造车、孚上座摇扇、雪峰滚球、云门胡饼、盐官扇子、青平搬土、伪山水枯、禾山打鼓、密魔持义、香严击竹、首山竹篱、仰山拂子、以至顶门拳肘眉眼鼻尖、米黍丝毫、钉鞋木履、清风明月、晓钟画角、芥子虚弥、圈蓬漆桶、银山铁壁、葛藤寒松、黄花翠竹、枯椿乾橛、古涧寒泉、源头路口、翅鸟狮儿大雄猛虎、牛车羊角、狗子猫儿、猢狲鼷鼠,此等公案备难悉数,莫不皆是见性之旨也。上阳子复谓弟子曰:从上祖佛做模打样,百般迁就,托物立名,为一切人指个真实佛性之处。然其各随方便而说,谓之随方结缘,而一切人不到性地及为多事。如引过河之网未提其网,若牵织金之花不编其综,吾今分明指出了也。似风云雷雨蓦然黑暗,须夷散去,红日当空谁不见了?恐你诸人以光明之眼如翳障了,以智慧之性为尘扑之,一向弄舌头,不顾损神气,是又不是,修又不修,如此磋过走破脚跟下皮肉,赚到老来可惜了也。比来说禅者明立高座,聚众问答,口头活弄,性地蒙迷,以辩论敏捷为能,所以多记公案为明了,人示以一指,随以二指应;或而向下,他即儗上;或云眼前,即疑背后;或转脚跟,他便走了。似此捏伪,那知真实!此为设辞应敌,岂能见性明心?如与聋人觅物相似,与之索蛤,聋乃掬水;指令下鞍,聋反勒马、指向脚下,聋遍拾芥,虽云近傍不远,孰知所差太多!此乃聋人误听强猜者。今一切人本皆聪识,见物如蔽。若彼聋人,强猜妄臆其中,以誤为悮能有几人?不免再为诸人各个现个本来面目,这回莫只又做个朦胧底人也。圆悟云:父母未生以前,净倮倮、赤洒洒,不立一丝毫;及乎即生之后,亦净倮倮、赤洒洒不立一丝毫。佛祖慈悲与言至此欲为世人作个指踪极则。而一切人即闻此语,便以倮倮洒洒为伶俐快活看,却不知倮倮洒洒,即本来面目也,即是性也。且道即生之后,倮倮洒洒不立一丝毫。钝根错想而不明了亦不足恠。何以故?此盖常人而纽于常也。且道:云何父母未生以前?亦云倮倮洒洒不立一丝毫。此言杀过则了,利根之士即于见前,早辩一个入头之处,安有不明了哉。吾之说此者非但为汝诸人提题拈起,亦使丛林禅僧、天下一切人诵此金丹大要究竟超宗释义。如悬夹镜相似,人立其中若顶若足、若背若面、不必求人莫不自见。如今多少住禅刹者不知禅是何物,率三二百人或至千数余众唯只顽坐,禅棒夜巡渴睡者辱,日则限以规程,何暇见性?夜则劳神废寝,安知真佛?此为一盲引众盲也。岂不闻大慧云:一种杜撰汉,脚跟下不实,只管教人摄心静坐,坐教绝气,真可怜悯。六祖又云:长坐拘身,是病非禅。石霜诸禅师堂盈千数长坐如杌,识者呼为木众橛多。三藏师于曹溪大鉴,一日见僧结菴而坐,藏即前唤之曰:我西域最下根者不坠此见。马祖南岳住菴日唯坐禅以求成佛,让禅师故将砖于庵前磨,祖云何为?曰:磨作镜。祖曰:磨砖岂能作镜?让曰:然坐禅岂能成佛?马祖顿悟言下得旨。昔玄沙因共雪峰论佛法,峰云:世间阔一丈,古镜阔一丈。沙指火炉云:阔多少?峰云:如古镜阔。沙云老和尚脚跟未点地,在从那到今有軰禅流因名行脚。摇唇识解不知落处,走遍业丛林,踏破了草鞋,不肯认他脚跟,如之何是点地处!佛祖大慈大悲,指出禅名,使人觉悟。如东禅、西禅、南禅、北禅、圆通禅、广佛禅、圆学禅、真佛禅、无位禅、如来禅、祖师禅、大方禅、城市禅、脚跟禅、龙女禅、蚌壳禅、老婆禅、新妇子禅、一味禅、指头禅、皮可漏子禅、口鼓子禅、琉璃瓶子禅、千名百样,惟要世人早自见性。今世衲僧以顺寂入涅盘为终世,过化之獎辞,是为明眼所呲,宁不惶愧!彼安得知涅盘之际,是衲僧脚跟下求向上之事也?又称僧名惟求下字,何乃讳上而不讳下者乎?不认佛祖,欲人见性,以下为体,人却不知性是身中之物,廼以性为见解知识,犹认灵台以为心地,不悟灵台既是性也。世人孰肯若良遂者哉,良遂再见马谷,眼下见性,瞒他不得,出谓众曰:诸人知处良遂总知,良遂知处诸人不知,为他诸人或出或入,向六根门头做尽颠倒,良遂故云总知,而良遂之所知者乃真佛也。诸人难识得真佛,所以云良遂知处诸人不知也。今尔诸人遂知得否?时诸弟子罔知所措。上阳子曰:甚矣,性之易见也;信矣,人之难悟也。汝来且道性命是汝自家底,吾已擘破面皮为汝说了,汝尚不知性为何物,命为何事,若不就你心上体认去,却只于语言文字里话,会待将你舌头伪了有甚干涉?吾又再四于你呈露,无一肯认,若得掀倒禅床,则败阙了,今复为汝讨条活路做个了也。夫此一事不过是个有为法也。昔者神人商容以有为之法欲授老子,乃先示以柔弱之道。遂因吐舌,老子即悟曰:舌柔齿刚,此是有为之法也。夫有为之法者,须知甘露之门、擎电之机。故世尊云梦、泡、影、如露、如电谓之有为法也。而一切人闻甘露擎电之说,则谓露、电是天上落下来底,梦则以为睡中所见,幻则以为化凡易脆,泡则以为水上浮沤,影则以为相因而出,皆非者也。凡此皆是妄猜谬度,不向分内以求真实也。世尊是大圣人,岂肯空言闲论无益者哉!所说皆指实事,令人各自见性。其用意处,言近指远,以大喻小。上士闻之一言千悟。一切常人任佛说到下梢,反以为禅机之语言也。而时众中忽一弟子如脱了桶底子相似,豁然大悟,眼下见性,惊喜过望,即前伏地稽首而言:谢师慈悯开我愚迷,指以非佛之佛,而说非法之法。弟子万劫千生遭逢,如是群疑妄想一切释然,犹暗燃炬,外内洞明,又如傍水观影,上下俱见,真实而希有也。上阳子知其根气不浅,乃曰:来,汝所悟者是汝性也。汝性非性,汝心非心,心即是心,性即是性,性非汝心,心非汝性,汝试为我言汝实性。应时答言:弟子鄙见,性即云性,心即云心,心无所心,性无所性,性亦非心,心亦非性,性非心心,心非性性,性性非心,心心非性,性无有心,心无有性,性本无心,心本无性,性则言性,心则言心,心若有性,即非佛心,性若有心,是名佛性,佛性我性,是真实性,我心佛心,是妄想心,心若妄想,即不见佛,性若真实,即是真佛,更乞我师慈悲开显真实妙义。上阳子曰:汝于佛法惟只八成,吾今告汝两下圆满。名何云心有肉团心、有虚空心?此虚空心是名何心?是金刚心、是涅槃心。彼肉团心复名何心?是妄想心、是烦恼心。世人思虑总皆执著故,是为障碍心。有障碍因缘不来,因此无缘轮回生死。若金刚心、若涅槃心、是虚空心。此虚空心即智慧心,即真实心。上士一闻,发大智慧,勇猛精进,是云真佛。此真佛心是坚固心、是成就心、是圆满心、是真佛心、是真人心。此一切心历劫不坏,彼一切心争爱贪著,见色迷恋,闻声惊怖,是非分别,无有穷已。此一切心,凡所见闻,如如不动,霹雳大震,如如不动,况彼声色岂能动摇生死岸头!如如不动况彼水火岂能焚漂!如金刚仞有大精进,如百尺杆直而不屈,尽世甲兵无能挫折此精进,心有大勇猛,诸天及人见此精进欢喜无量,假此精进成佛作祖。云何名佛是虚空心?云何虚空而名真佛?此虚空心悬崖壁立,智慧精进,倏尔变通,因而虚空,前无所进,后无所退,执著不得,思义不及,是云真佛,亦云法身。缘此法身住虚空中,得大解脱,得大自在,遍十方界广大神通,故云南无十方虚空常住三宝。离此三宝无有法身,离此法身即不明了。此法身外更觅何心?更觅何性?若有所觅即不见性,为不见性肉团心起,六贼烦扰,世以此故,犹梦中梦,无有了期,唯觉是了真佛之心常如梦觉,智慧灵明,无有颠倒,大修行人以此为悟。悟无不了。悟即进修。若大智慧心即云佛,若大了悟佛即云心,若大解脱非心非佛,若大因缘即心即佛。此心即性此性即佛,性佛不离,佛性明了。上阳子曰:性由自悟,命待师传。演禅师云:悟了须是遇人悟了,若不遇人,十个有五双杜撰。子不闻卢慧能者乎?慧能是新州樵夫,年以半百,闻客诵经,顿见佛性。致母出乡远叩黄梅五祖。才见数语投机,使役碓舂,经八个月,因闻秀偈,始露锥峰,大满授之衣钵,佛法能得指归,又无法财乃得神会足之,又得刘志略为之外护,遂隐于四会县猎人之中而下工焉。性命双修,以土制铅,以铅制汞,二归金鼎,却入深山兀坐修养,道成之后浅抵番域,吐风幡之语以显神通为大宗师,是与达摩出处同风。弟子问曰:黄梅数百余人,其中岂无一人可授佛法,何乃直待惠能至而授之,五祖乃若是乎?五祖何幸,早得人传?若说是事,岂唯数百人中而无一人?昔者世尊灵山会上五千退席且无一人尔道,方今之时四海之广其真得佛法者复有几人焉!是之谓稀有者也。弟子思之再拜伏诺。上阳子曰:今时修行的人安知得传之后无量艰苦方能就事。其所云苦与世不同,彼所谓乐,此以为惧,以为得,彼反为失。若人于此下个柱脚,是敢保他有落著处,是知神气一用、性命双修者也。若只见性为是,则大鉴何必往黄梅?永嘉何用往曹溪乎?是以我师赵真人曰:坐禅入定,一件在得牟尼之珠圣胎已成之后谓之抱一守和、知白守黑也,谓之面壁端坐、修禅入定也,谓之练形化气、练气归神也,是名形神出胎亲为佛子巳上事也。故玉皇集经云:顿悟大乘正宗,渐入虚无妙道。大乘之道,即今金丹之道也。所以达摩有云:见此东土赤县神州,有大乘气象,成佛无疑,是载巨舟,实以众宝,三周寒暑,来求大乘之道。是知达摩始则见性得法而来,终则得丹成佛而西归,是之谓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者。时诸弟子皆得解悟,再拜而退,信受奉行。
文由SIVINL、白雪等道友根据《道藏》、《道书全集》录校整理